冬日的阳光透过酒店薄纱窗帘，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清绾裹着柔软的浴袍，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包着，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摊开着平板电脑。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冬别冬别！快来看！”她兴奋地招呼着刚从浴室出来的冬别，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清爽和雀跃，“我找到宝藏了！”
冬别擦着头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平板上显示着各种诱人的小吃图片和密密麻麻的点评文字。
“小街天府！”清绾指着屏幕上一个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美食广场照片，“看评价！本地人扎堆的地方！锅贴、浆面条、涮牛肚、糖醋土豆、担担面……天哪，看着都流口水！而且说价格超级亲民！”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冬别，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和满满的期待，“我们白天去这里扫荡吧！把想吃的都尝一遍！”
冬别看着屏幕上那些热气腾腾、色泽诱人的食物图片，再对上清绾那双写满了“快答应我”的眼睛，心里那点关于预算的隐忧瞬间被美食的诱惑和她的热情冲散了大半。他笑着点头：“好，听你的。小街天府，安排上。”
“耶！”清绾开心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近冬别，“然后……晚上，我们去洛邑古城！”她调出另一张图片——夜幕下，一座灯火辉煌、飞檐翘角的仿古建筑群，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如梦似幻。“看！是不是超有感觉？穿汉服拍照的人特别多！据说晚上亮灯之后，氛围感绝了！我还没穿过汉服呢……”她语气里充满了向往，又带着点小小的不好意思。
洛邑古城？冬别看着那张流光溢彩的夜景图，确实很美。但作为一个攻略小能手，他脑子里立刻开始高速运转：洛邑古城是近年新建的仿古商业街区，主打夜景和汉服体验，门票免费，但里面吃喝和租汉服价格不菲，晚上人流量极大……他瞥了一眼清绾兴奋的小脸，知道她的重点在“氛围感”和“拍照”。
“想穿汉服拍照？”冬别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点。
“嗯！”清绾用力点头，脸颊微红，“感觉……来这种地方，不体验一下好可惜。”
冬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晚上去洛邑古城。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运筹帷幄的笑意，“为了晚上拍照好看，白天我们得保存点体力。小街天府吃完，下午回来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没问题！”清绾一口答应，对他周到的安排满意极了，“都听你的！”
早餐过后，冬别便进入了“攻略指挥官”模式。他摊开手机地图，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标记。
“小街天府在老城区，离我们不算近，”他一边操作一边解说，“我们坐地铁过去最快，一号线转二号线，西工小街站下，c口出来就是。”他截好路线图发到清绾微信，“这是最便捷的路线。如果打车，这个点可能会堵。”
接着，他点开美食App，调出小街天府的详细页面，上面有清晰的档口分布图。“看，这里像个大型美食城，里面档口很多，需要先在前台充值办卡，然后拿着卡去各个档口刷卡点餐。”他指着图片上的充值台和几个热门档口，“锅贴是必吃的，在进门右手边‘风味小吃’区；浆面条和涮牛肚在‘洛阳汤水’区；担担面、酸辣粉在‘川渝风味’区；糖醋土豆、天府三丝这些凉拌小菜在‘凉菜卤味’区……”他如数家珍，将每个招牌美食的位置、大概价格和评价都简洁清晰地告知清绾。
清绾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冬别专注讲解的侧脸，眼里的小星星简直要溢出来：“冬别！你也太神了吧！这才几分钟？你就把人家老巢都摸透了？”她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标记，简直像个微型作战地图。
冬别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微红，轻咳一声：“提前做点功课，省得到时候抓瞎。”
“有你在，我真是太省心了！”清绾由衷地感叹，像个小迷妹一样崇拜地看着他，“跟着你走就对了！”
按照冬别的攻略，他们顺利地乘地铁抵达西工小街站。一出c口，一股浓烈而复杂的食物香气便霸道地钻入鼻腔——油炸的焦香、醋的酸爽、辣椒的热烈、芝麻酱的醇厚、骨汤的鲜香……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活色生香的市井烟火气。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半开放式的美食广场。正值中午饭点，里面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鼎沸的人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档口老板的吆喝声、食客满足的吸溜声……汇成一片喧嚣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曲。
“哇！好多人！好香！”清绾瞬间被这扑面而来的烟火气点燃，眼睛都不够用了。她紧紧抓着冬别的衣袖，像只初入丛林的小鹿，既兴奋又有点被这人潮吓到。
“别怕，跟紧我。”冬别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目光扫过入口处显眼的充值台，“先办卡。”
充值台前排着不算长的队。冬别让清绾在旁边稍等，自己迅速上前办卡充值。他估算着两人的食量和想尝试的品种，充了一个适中的金额，效率极高。
“卡办好了，走！”冬别将一张蓝色的感应卡塞到清绾手里，“想吃什么，指给我，我去刷卡！”
“好！”清绾瞬间有了底气，像拿到了通关令牌。
接下来，便是清绾的“指哪打哪”和冬别的“精准执行”时间。
“锅贴！那边！好多人排队！”清绾指着右手边一个排着长龙的档口，巨大的平底锅上，一排排金黄油亮的锅贴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冬别立刻挤过去排队。队伍虽长，但移动速度不慢。他一边排队，一边不忘回头叮嘱清绾：“你去那边看看浆面条和涮牛肚的队伍长不长，顺便占个座位！”
“收到！”清绾领命而去，像只灵活的蝴蝶，在人潮中穿梭，很快找到了一个刚刚空出来的小方桌，立刻用包占住。然后她又跑到附近的“洛阳汤水”区张望。
等冬别端着两大盘热气腾腾、底部焦黄酥脆、馅料饱满的锅贴（猪肉大葱和牛肉馅各一份）回来时，清绾也已经成功端回了两碗浆面条和一大把插满竹签的涮牛肚。
“浆面条队伍不长！牛肚也很快！”清绾献宝似的把战利品摆上桌。乳白色的浆面条上点缀着黄豆、芹菜丁和红油，看起来朴素却诱人；涮牛肚则浸在飘着芝麻酱、辣椒油和蒜泥的浓香汤汁里，牛肚厚实弹牙，竹签上还串着豆皮和面筋。
“开动开动！”清绾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牛肉锅贴，小心地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瞬间涌出，烫得她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一边吸气一边含糊地赞美：“唔！好鲜！皮好脆！”
冬别看着她被烫到又满足的样子，忍俊不禁，夹起一个猪肉锅贴送进嘴里。外皮焦香酥脆，内馅饱满多汁，肉香混合着葱香，果然名不虚传。他又挑起一筷子浆面条送入口中，带着淡淡发酵酸味的浆汤包裹着滑溜的面条，黄豆软糯，芹菜丁清脆，红油提香，口感丰富而独特，非常开胃。
“这个浆面条好特别！酸酸的，很清爽！”清绾也尝了一口，评价道。
“试试牛肚！”冬别拿起一串裹满酱汁的涮牛肚递给她。清绾接过，咬下一块厚实的牛肚，浓郁的芝麻酱香混合着蒜香和恰到好处的辣意在口中爆开，牛肚煮得软硬适中，嚼劲十足，豆皮和面筋吸饱了汤汁，更是入味。
“哇！这个酱绝了！”清绾被这浓郁的风味惊艳到，眼睛都眯了起来。
接下来，冬别又根据清绾的“指示”，穿梭于各个档口之间：一份酸甜酥脆、裹着浓郁糖醋汁的糖醋土豆；一份麻辣鲜香、豆芽垫底的红油担担面；一小碟清爽解腻、带着麻酱香气的天府三丝；两杯冰凉沁人、带着淡淡米香的赤豆元宵汤……
小小的桌子很快被摆得满满当当。每一样分量都不算大，但种类繁多，色彩缤纷，热气腾腾，香味交织缠绕，形成一场小型的美食盛宴。
清绾像个快乐的美食探险家，每尝一样新东西都发出惊喜的赞叹。她吃得鼻尖冒汗，脸颊泛红，小嘴油亮亮的，却毫不在意形象，完全沉浸在味蕾的狂欢里。
“这个担担面好麻！但是好过瘾！”
“糖醋土豆外酥里糯！像零食一样停不下来！”
“赤豆元宵冰冰凉凉，正好解辣！”
冬别看着她吃得心满意足、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自己也被这纯粹的快乐感染。他细心地帮她把散落在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在她被辣得直吸溜时及时递上冰凉的饮料。他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看着她吃，或者在她尝过觉得特别好吃的食物时，才夹上一筷子。
“这个锅贴，真的好好吃！你再吃一个！”清绾夹起一个金黄的锅贴，不由分说地递到冬别嘴边。冬别愣了一下，看着她亮晶晶的、带着分享喜悦的眼睛，顺从地张嘴接住。温热的食物碰到嘴唇，带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
“怎么样？是不是超棒？”清绾期待地看着他。
“嗯，很棒。”冬别咀嚼着，含糊地应着，耳根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酣畅淋漓。结账时，冬别拿着那张蓝色的感应卡去前台结算。看着机器上打出的消费金额，他暗自松了口气——果然如攻略所说，物美价廉，两个人放开吃也只花了不到一张应天门门票的钱。他利落地完成支付，心中的满足感又增添了几分。
下午在酒店养精蓄锐，清绾还真的小睡了一觉。傍晚时分，她精神饱满地起床，开始为晚上的洛邑古城之行“盛装打扮”。她没有选择在景区租汉服，而是从自己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套精心准备的改良汉服——一件浅杏色绣着疏落竹叶的交领上衣，配一条水蓝色的渐变马面裙，料子垂顺，走动间裙摆如水波流动。她对着镜子仔细地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支素雅的珍珠发簪，略施粉黛。镜中的女孩，褪去了职场的干练，多了几分古典的温婉与灵动。
“怎么样？”她走出卫生间，在冬别面前转了个圈，裙裾翩跹，带着点小小的羞涩和期待。
冬别看着她，一时间有些失语。浅杏与水蓝衬得她肌肤胜雪，简单的发髻和珍珠簪更添清雅。她站在那里，像一株空谷幽兰，带着不染尘埃的静谧美，与白天在小吃街那个大快朵颐、活力四射的女孩判若两人。
“很……好看。”冬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目光有些移不开。他拿起手机，“要不要……先拍几张？”
清绾欣然同意，在房间的灯光下，在落地窗前，让冬别帮她拍了几张定妆照。看着照片里那个温婉娴静的自己，清绾满意地点点头。
夜色降临，他们打车前往洛邑古城。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前方一片璀璨的灯火。车流开始变得缓慢，最终在距离景区入口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就堵住了。
“前面就是洛邑古城了，这会儿人太多，车进不去了，你们就在这下吧？”司机师傅回头说道。
“好，谢谢师傅。”冬别付了车费，和清绾下了车。
一下车，便被汹涌的人潮裹挟。通往洛邑古城入口的道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缓慢地向前移动着。穿着各式各样、或华丽或素雅汉服的年轻男女尤其多，有的拿着自拍杆，有的提着灯笼，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香粉的味道和夜晚特有的清冷气息。
“天哪……这么多人！”清绾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下意识地抓紧了冬别的胳膊，刚才的娴静优雅被一丝紧张取代，“这……能挤进去吗？”
“别怕，跟着我。”冬别握紧她的手，声音沉稳。他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跟着人流往前挤，而是拿出手机，快速点开地图App，研究着附近的小路。“我们从旁边绕一下，有条小胡同应该能通到侧门，那边人少点。”
他拉着清绾，果断地脱离主干道的人流，拐进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里果然人少了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同样想抄近路的游客。昏暗的路灯下，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冬别走得很小心，一直紧紧牵着清绾的手。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路？”清绾好奇地问。
“做攻略的时候，看过卫星地图和一些本地人的分享帖。”冬别轻描淡写地回答。
七拐八拐，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弄，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果然绕到了洛邑古城的一个侧门入口，这里排队的人明显比正门少了一大半。冬别护着清绾，很快便随着人流刷身份证进入了景区（免费，冬别心里又轻松一分）。
一踏入古城，仿佛瞬间穿越。眼前是鳞次栉比的仿古建筑，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整条街巷都被五光十色的灯笼和灯带装点得如同天上的街市。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各种造型的灯笼高高低低悬挂在檐下、树梢、河畔，流光溢彩，倒映在穿城而过的清澈水道里，波光粼粼，如梦似幻。空气中飘荡着悠扬的古筝乐曲，夹杂着游客的欢声笑语和商贩的吆喝声。
“哇——！”清绾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刚才挤人潮的紧张感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她仰着头，看着头顶那一片璀璨的灯海，眼睛亮得如同落入了星辰。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冬别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完全沉浸在这片流光溢彩的梦境里。
冬别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融入了绚烂的光影中，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迅速举起手机，调整好角度。
镜头里，清绾穿着那身浅杏水蓝的改良汉服，微微仰着头，侧脸线条在斑斓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朦胧。她的身影在灯火辉煌、人流如织的古城背景下显得纤细而安静，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温婉与初入梦境的迷茫。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灯笼在她头顶上方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如同为她加冕。而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这片不属于她的喧嚣繁华，像一个误入仙境的凡人。
咔嚓。
冬别按下了快门，定格了这个瞬间——她初入这璀璨梦境时，那份带着距离感的、安静的惊艳。
拍完照，冬别才快步走到她身边。清绾似乎才从震撼中回过神，转头看向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太美了！像做梦一样！冬别，快帮我拍照！多拍点！”
接下来的时间，冬别彻底化身成了清绾的专属摄影师和行程向导。他不再是简单地记录，而是像一个导演，指挥着她寻找最佳的光影和构图。
“站到那个拱桥中间去！对，靠着栏杆，侧身，看水面上的倒影……好！”
“这个灯笼墙背景很干净！站这里，抬头看最高的那个红灯笼，眼神带点向往……完美！”
“前面那个小亭子人少！过去，坐在美人靠上，托着腮帮子看远处……嗯，有点闺阁小姐的感觉了！”
“河对岸的灯光打在脸上很柔和！我们过桥去那边拍！”
他带着她在人潮中灵活穿梭，总能找到相对人少、角度又好的拍摄点。他指导着她的姿势和眼神，耐心地等待背景里杂乱的人群短暂走开的瞬间。他甚至从背包里（显然是早有准备）拿出一个小小的、可折叠的反光板（简易型），在光线不足的角落，巧妙地利用旁边店铺的灯光或者河水的反光，为她补上一点柔和的面光。
清绾在他的指挥下，渐渐放松下来，也进入了状态。她或倚栏远眺，或垂眸浅笑，或俏皮地提着自己的裙摆，或对着镜头比个古典的“耶”。冬别的快门声不断响起，记录下她在古城的灯火阑珊处，绽放的千姿百态。
拍累了，冬别便带着她去寻觅一些相对安静的小巷弄。远离主街的喧嚣，这里的灯光也柔和了许多，只有檐角挂着几盏素雅的纸灯笼。青石板路幽深，偶尔有穿着汉服的情侣或独自撑伞的姑娘走过，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里好安静，感觉像另一个世界。”清绾轻声说，放慢了脚步，享受着这份闹中取静的惬意。
冬别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让她站在一扇古朴的木门前，门板上贴着褪色的门神年画。一盏暖黄的灯笼在她头顶洒下柔和的光晕。“看门环，或者看地上自己的影子，眼神放空一点，带点故事感……”他低声指导。
清绾依言照做。她微微侧身，目光落在门环上，神情沉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绪。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和纤长的睫毛，身后是斑驳的木门和幽深的小巷。冬别半蹲下身，避开头顶灯笼的直射光，让光线从侧面勾勒她的轮廓，拍下了这张充满静谧故事感的照片。
逛到古城深处，一处挂满了各色花灯的回廊吸引了清绾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做成牡丹、莲花、兔子、锦鲤形状的花灯，精巧可爱。
“好漂亮的花灯！”清绾忍不住赞叹，拿起手机想拍灯。
冬别却看到了更好的画面。他让清绾站在那挂满花灯的回廊入口处。“别动，看前面。”他快速后退几步，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镜头里，清绾站在光影交错的回廊入口，身后是层层叠叠、色彩斑斓、如同梦幻星河般的花灯海洋。而她穿着浅蓝的衣裙，像一尾误入灯海的小鱼，带着点好奇和惊叹，回眸望向镜头。整个画面色彩丰富，层次分明，她成了这片灯海中最灵动的一笔。
“这张好！”清绾看到预览，惊喜不已。
夜色渐深，人潮却丝毫不见减少。古城中心的广场上，巨大的仿古戏台灯火通明，似乎有表演即将开始，吸引了更多的人流聚集。喧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冬别护着清绾，想从侧面绕开拥挤的中心区域。就在这时，一个举着长长自拍杆、正在直播的汉服姑娘为了寻找更好的角度，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手肘重重地撞在了清绾的后背上！
“啊！”清绾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冬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就在清绾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反应极快，在电光火石间猛地伸出双臂，从后面牢牢地、稳稳地接住了她向前倾倒的身体！
清绾整个人撞进了他坚实的怀抱里，惊魂未定，心脏狂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后面有人！”直播的姑娘也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冬别顾不上理会道歉的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清绾身上。双臂紧紧环着她，将她密实地护在胸前，隔绝了周围拥挤的人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和后怕。
“没事吧？撞疼没有？”他低下头，急切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清绾在他怀里缓了几秒，惊魂初定，才慢慢抬起头。小脸有点发白，但更多的是后怕之后的安心。她摇摇头，声音还有点虚：“没……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多亏你……”
冬别确认她真的没事，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但他环着她的手臂并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将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和后怕都揉碎在这紧密的拥抱里。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和炫目的灯火，但在这个小小的、被他双臂圈出的空间里，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他自己尚未平复的剧烈心跳。
“人太多了，不安全。”冬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我们……不逛了，回去吧？”
“嗯。”清绾靠在他怀里，温顺地点点头，刚才的兴奋被这场虚惊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依赖和疲惫。
冬别一手依旧护着她，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地图App。“我们从这边走，有条路可以直接通到外面大路，避开广场的人流。”他护着她，像一艘破冰船，在汹涌的人潮中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按照地图的指引，快速而坚定地向着出口移动。
终于，他们挤出了洛邑古城那流光溢彩却又人满为患的城门。站在相对空旷的街道边，冬别才彻底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但护着清绾的手臂依旧没有完全松开。
清绾也长长吁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片依旧璀璨喧嚣的灯火之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点灰尘的裙摆，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释然的笑容。
“虽然……最后有点小插曲，”她抬起头，看向冬别，眼睛在夜色中依旧明亮，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依赖，“但是，冬别……”她顿了顿，语气轻柔却无比认真，“谢谢你。”
谢谢你的攻略，让我们畅通无阻。
谢谢你的镜头，记录下我的美好瞬间。
更谢谢你坚实的臂膀，在危险降临的那一刻，将我牢牢护在怀中。
冬别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倒影，那里面有璀璨灯火的余烬，更有全然的信任和安心。他摇了摇头，想说“不用谢”，却发现言语在此刻如此苍白。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走吧，我们回去。”
夜风带着寒意吹过。两人并肩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冬别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清绾微凉的手。喧嚣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被远远抛在身后，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冬别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满满都是今晚在洛邑古城为清绾拍摄的照片——灯海下的惊艳回眸、灯笼墙前的温婉浅笑、幽深小巷里的沉静侧影、花灯回廊中的灵动瞬间……每一张都捕捉到了她在不同光影下的美好。
他一张张翻看着，指尖划过屏幕，最后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不是构图最完美的，也不是灯光最绚烂的。
那是她刚踏入古城时，他抓拍的第一张。她穿着那身浅杏水蓝的汉服，微微仰着头，侧脸在斑斓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和遥远，眼神带着初入陌生繁华之地的茫然与距离感。巨大的、色彩浓烈的灯笼在她头顶形成一片光晕，而她纤细的身影，安静地伫立在汹涌的人潮边缘，像一幅被精心构图却又带着疏离感的画。
这张照片，没有她后来的巧笑倩兮，没有精心设计的姿势，甚至因为距离和光线，她的面容都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但冬别的手指，却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他记得按下快门时那一刻的心悸——她像一只懵懂闯入琉璃世界的蝶，美丽而易碎。他隔着人群和灯火望着她，心头涌起的不是惊艳，而是一种近乎恐慌的保护欲。他想立刻上前，将她从那片不属于她的喧嚣璀璨中拉回自己身边。
后来他确实这么做了。他成了她的向导，她的摄影师，她的护卫。他用镜头记录她的快乐，用臂膀为她隔开危险。他带她体验了古城的华美，也最终将她安全带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人潮。
此刻，看着这张最初的、带着疏离感的照片，冬别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满城璀璨灯火，这万人称颂的盛世光影，这精心营造的穿越幻梦，于他而言，远不及将她真真切切、安然无恙地护在掌心来得重要。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万人共享的繁华。
而是这灯火阑珊处，她回望时，眼中只映着他一人的安心。
是这漫长归途上，掌心交握时，传递过来的、独属于他的那份微凉与温暖。
这，便是他穿越人海、历经喧嚣，最终握住的，最真实、最珍贵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