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藏台的余烬在海平线烧出一片昏黄,我捏了捏掌心的灼痕,那是双色火莲烙下的印记,此刻却不如舱门边的咳嗽声烫人。
她快撑不住了。赵敏倚着舱门,肩头紫昙花的光忽明忽暗,指尖攥着的帕子浸了冷汗。
我这才发现她睫毛在抖——这蒙古郡主向来天塌了都要先挑块甜糕的主儿,此刻眼尾红得像被人揉碎了晚霞。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
除了那个在峨眉闭关三月、总把张教主叫得比冰棱还凉的姑娘,还能有谁?
林晚儿的脚步声撞碎了浪声。
她跑得发梢沾着盐粒,怀里青布包鼓囊囊,解开时一声轻响——半截骨笛滚出来,裂成两半的笛身泛着死人气,七个孔洞里凝着暗褐色血痂。
在针渊底找到的。她喘得像刚翻过十二重山,可...它一直在哭。
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笛身,腕间青筋突然暴起。
那不是凉,是冷到骨头缝里的疼,像有人拿冰锥子在我血脉里搅——这骨笛竟在吸我的阳气!
这不是乐器。笑掌柜不知何时蹲在我脚边,铜勺轻轻刮过笛壁,金属与骨茬摩擦的刺响里,他哑着嗓子道,是坟。
我抬头看他。
这个总把趁热吃挂在嘴边的老掌柜,此刻眼尾皱纹里凝着霜:历代殉道乐师的指骨接的,每死一人添一孔。
最后那任...是《安母谣》原作者。他用勺背敲了敲第七孔,奏出真相被剜了舌,临了把笛子埋峨眉后山,当镇音桩。
我突然想起周芷若总在深夜吹的那支走调的《安母谣》。
她从前说,是母亲临终前哼了半句,她记不全。
去针渊。我把骨笛塞进怀里,凉得我胸口发颤。
赵敏拽住我衣袖,昙花的光烫得我手背发红:紫雾浸了山道,琴弦成了荆棘。她指尖点过我掌心灼痕,你刚用了紫焰,九阳还没缓过来。
缓不过来就不缓。我扯开她手,转身时瞥见墨璃站在船尾,灰白瞳孔映着骨笛的光,轻声道:那是她母亲的骨头。
针渊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紫雾沾在鞋面上就化不开,每一步都像踩进泥里;更麻烦的是那些浮在半空的琴弦,细得像头发丝,碰一下就割出血珠。
我走了三步,手腕已经多了七道血痕。
你要救她?
冷冽女声炸在耳边。
我抬头,断弦师太的残魂悬在半空,十根手指缠着血丝琴线,每根琴弦都绷得像要断——她眼尾的血痣比记忆里更红,红得像要滴下来。
先听她母亲是怎么死的。
话音未落,山谷突然轰鸣。
那不是风声,是音波!
我运起九阳真气护心脉,可那音波像长了眼睛,专挑我经脉薄弱处钻。
第一波刮过膻中穴,第二波刺中曲池,第三波...直接往识海里扎!
啊——我踉跄跪地,额角抵着带刺的琴弦。
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骨笛上,凉得我打了个寒颤。
这是我穿越以来第一次没开金手指——九阳加速要耗睡眠,可现在哪有时间睡?
痛吗?断弦师太的琴线缠上我脖颈,无痛不成道,她母亲当年...
住口!我吼得嗓子发腥,突然想起什么。
颤抖着抬手,从胸口摸出枚陈年银针——是三年前在灵蛇岛,周芷若给我疗伤时落下的,针尾还缠着半缕她的发丝。
你说无痛不成道?我把银针狠狠扎进自己膻中穴,鲜血顺着针尾往下淌,可她娘亲咽气前,也没喊一声疼!
血珠溅在骨笛上的瞬间,裂成两半的笛身地拼合。
七个孔洞同时发出嗡鸣——不是曲子,是我小时候在冰火岛,被寒毒折磨得睡不着时,趴在崖边喊的声音。
断弦师太的琴网剧烈震颤。
她盯着那道血痕,眼里的冷硬突然碎了:你...竟拿自己的伤去换她的路?
骨笛第七孔喷出血雾。
我眯起眼,看见模糊的画面:玉阶之上没有什么峨眉与明教的盟约文书,只有几个穿着江湖打扮的元兵,腰间绣着我再熟悉不过的狼头纹——他们举着刀高呼诛灭妖女,而穿青衫的女人跪在地上,怀里护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
那女人嘴唇动得很快,小丫头哭着去捂她的嘴。
我凑近血雾,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地动山摇。
针渊开始塌陷,紫雾被震得四散,那些琴弦荆棘断裂。
我扑向塌陷边缘,骨笛在掌心烫得像烧红的铁:再响一次!
让我听见她说什么!
血雾突然散了。
我抬头看向远处,峨眉金顶的方向,有道素色身影缓缓抬头。
隔得那么远,我却看清了她眼角的泪——那泪坠在风里,竟折射出和骨笛一样的光。
周...芷若?我喊得撕心裂肺,可塌陷的地缝发出轰鸣,把我的声音吞得干干净净。
骨笛在掌心发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地缝边缘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我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突然笑了——当年在悬崖边接杨左使的乾坤大挪移,在绿柳山庄闯十香软筋散的局,哪次不是往绝处跳?
接住了。我对怀里的骨笛说,这次换我当你的耳朵。
话音未落,地缝又塌了半尺。
我深吸口气,攥紧骨笛,朝着那片黑暗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