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渗进残片纹路的瞬间,我腕骨里的金丝突然活了。
那是种被电流窜过的麻痒,从白骨指节一路爬到心口的莲花印记上。
莲花瓣正微微发颤,像被风吹动的金箔。
我盯着掌心的铁令残片,见暗红血珠里浮起几缕淡金色的光,细得像蛛丝,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是愿力,带着执念的愿力。
这是......我抬头看赵敏。
月光在她眉峰镀了层霜,往日总翘着的嘴角此刻抿成一道冷线。
她指尖敲了敲残片边缘:铁券盟的令主印,烧得只剩半块。
叛逃者临死前把心印刻进铁里,怕消息断在阴曹。
我屏住呼吸,顺着金丝的牵引去抓那缕光。
刹那间,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炸开——火把、焦黑的羊皮卷、穿明教飞鱼服的人举刀喊烧干净,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吼:留半张都得死!
是杨逍的人。我喉结动了动,他要烧光所有《九阳残卷》抄本,连各驿站藏的火种引都要斩断。
赵敏忽然笑了,笑得像刀尖刮过冰面:他怕的不是你活着,是怕你死了,火还烧着。她伸手按住我残臂,蒙古银镯撞出清脆的响,所以我让商队带了西域三十六国的真气图谱——那些能点燃的武者,经脉走法和你给的《归藏引气诀》残篇一模一样。
地窖的霉味突然涌进鼻腔。
老账房举着油灯过来时,我听见他的牙齿在打战。
灯芯跳了跳,照见他怀里揣着的破布包,边角还沾着墨迹:教...教主,这是我藏在房梁十年的旧档。
初代教主本想把九阳传给百万教众,共御元军......可后来功成的疯了,败的死了,才改了独修的规矩。
我接过泛黄的纸页,指尖的金丝轻轻抚过共御元军四个字。
心里有团火地烧起来——不是九阳真气,是从前那些画面:小乞儿举馍砸狼,僧人捧着茶碗退出去时磨破的僧鞋,还有铁心兰掉在地上的烧火棍。
不是功法害人。我把纸页拍在案几上,震得油灯晃了晃,是掌权的怕人太强。
话音刚落,地窖的木门一声开了。
月光从门缝挤进来,照见个素色身影。
周芷若站在光影里,发间的木簪闪着温润的光。
她没说话,只走到铁锅前,将那支木簪地插进锅底刻着的谁护人,谁有火六个字中间。
我凑近看,见簪底刻着三个小字:影心崖。
灭绝师太临终前烧了半卷《九阳》,说宁断不传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可她没烧完——下卷,藏在影心崖的钟乳石后。
那是死地!赛金刚的吼声震得地窖土渣往下掉。
这个守了驿站十年的边关力士攥着拳头,指节白得像石头,钟乳石渗毒雾,进去的人眼睛全烂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残臂,白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不知怎的就笑了:我这副样子,还有眼可盲么?
赵敏的商队天没亮就出发了。
三辆裹着蓝布的大车伪装成药队,车帮上挂着的铜铃,叮叮当当撞出一路晨光。
赛金刚抄着根碗口粗的木棍守在最后一辆车后,他肌肉虬结的后背绷得像面鼓,见有骑马的影子往路边林子钻,木棍地抡过去,竟把人家的刀杆砸成两截。
我坐在中间那辆车的草堆上,残臂贴着车壁。
金丝顺着木板纹路爬出去,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空气里——这是共愿感知,能摸到周围十里内的心跳、呼吸,还有藏在石头后面的杀气。
往左偏半尺!我突然喊。
赶车的老张头猛拽缰绳,车轮擦着块凸起的岩石碾过去,后面一声,刚才的位置砸下块磨盘大的石头。
老账房缩在我旁边,抖着嗓子念密道口诀:火从心起,路自愿生......
话音未落,车窗外突然亮了。
我掀开车帘,见谷底站着几十个人——有挑担的货郎,有打柴的樵夫,还有那天举馍砸狼的小乞儿。
他们掌心托着跳动的火苗,像一串会移动的星子,在怪石嶙峋的谷底照出条蜿蜒的路。
影心崖的风带着铁锈味。
我仰着头,看那些倒垂的钟乳石像把把尖锥,石尖上挂着的水珠落在地上,腐蚀出小坑。
赛金刚的木棍在前面扫开毒雾,他粗重的呼吸声里带着股腥甜——他在硬扛毒气。
到了。周芷若的手突然按在我肩上。
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却比任何引路灯都准。
我抬起残臂,白骨指尖探进石缝里——触到帛书的瞬间,心口的莲花地绽开。
那不是文字,是幅画。
画上百余人围坐成圈,每个人的经脉都亮着光,像张金色的网。
网的正中央,坐着个断臂的人——他的白骨手举着团火,可那火不是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是从周围所有人的心里涌出来的。
原来我不是源头......我喉咙发紧,我只是第一个敢点火的。
归程夜宿破庙。
我把帛书摊在铁锅上,月光从破屋顶漏下来,照见锅底的金纹突然动了。
那些原本刻着的谁护人,谁有火像活了似的,顺着锅沿往中间爬,而我腕骨里的金丝也在动,跟着金纹的轨迹轻轻震颤——仿佛这口锅,本就是为了等今天的月光、今天的帛书、今天的我。
周芷若在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炸开。
我盯着铁锅,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很轻,很轻,像风里飘着的细沙。
但我知道,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