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甲板往船尾走时,脚底的木板还带着海水的潮气。
杨左使的灯笼在五步外晃着,光晕里能看见他鬓角的汗珠——这老小子向来沉得住气,能急成这样,怕不是光明顶又出了乱子。
教主,青书说您回来就去主舱。杨左使把灯笼往我手里一塞,指节叩了叩舱门,赵姑娘的星盘从您下水时就没停过转,小昭和她争数据,砚台都差点砸我脚面上。
我推舱门的手顿了顿。
那声海底叹息还在耳朵里绕,像根细针挑着神经。
推门的瞬间,混着墨香的暖风裹着星盘嗡鸣扑过来——赵敏正跪坐在案前,发梢滴着水,却半点不在意,指尖抵着星盘边缘,银芒顺着她腕间的珊瑚项链往上窜,在舱顶投出西域地图的虚影;小昭蹲在她脚边,炼金术光纹从她指尖溢出,正往地图上黏贴金箔似的贸易节点。
无忌你看!赵敏头也不抬,星盘突然加速旋转,地图上原本稳定的丝路节点骤然明灭,幽冥海那声叹息不是海灵,是能量波动的余韵。
我调了近三月的商队数据,发现龟兹、于阗、疏勒三个集市的武学质检员流动量陡增——红袖联盟在往西域塞人。
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质检员表面查武功纯度,实际是收武学期货。
他们压价收低阶功法,再高价抛到中原,到时候江湖人买不起正经心法,只能去黑市......明教的《圣火典》流通率会被挤到三成以下。
我摸了摸腰间的圣火令,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纹路渗进去——这是我上个月刚让人重新铸的,刻着新的明教流通规则。你说要提前布时空商队?
赵敏啪地合上星盘,珊瑚项链撞在案上叮当作响,用我的商队占住集市主位,用星盘锚定交易时间线,他们压价我们就收,他们抛货我们就放......她突然拽住我袖口,指尖还带着炼金术的余温,但得小昭的金融炼金术配合,用金箔节点做担保,否则商队会被他们的规则卡住。
小昭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发尾的水珠滴在金箔上,晕开一片桃花纹:我在金箔里加了圣火印记,他们的质检员要是敢动手脚......她歪头笑,金箔会烧穿他们的账本。
我捏了捏赵敏的手,又揉了揉小昭发顶——这两个姑娘,一个把星盘当算盘打,一个把炼金术当银子使,倒比我更懂怎么护明教的根基。杨左使!我冲舱外喊,传我命令:青书带五行旗先去龟兹扎营,说我要在集市中央建临时交易枢纽;五散人跟韦蝠王去于阗,盯着那些挑货郎......
话音未落,舱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千叶掀帘进来时,衣襟还沾着酒渍,眉梢挑着股说不出的轻佻——这是他绿茶反制启动的征兆。教主,他把腰间的酒葫芦往案上一墩,酒液溅在星盘上滋滋作响,我混进红袖联盟的接风宴了。
丁不四那老疯子在密会里说,三日后要在西域办明教武功认证战,美其名曰肃清伪功法,实则是要当众撕我们的《九阳残篇》。
他突然压低声音,手指在案上划了道弧线:我敬了他三壶西域葡萄酒,他醉醺醺说张无忌的九阳再快,能快过规则?
。
对了,他扯了扯沾酒的衣襟,他们的人明早会到疏勒,带着套青铜的武学秤,说是能称出功法里的杂质。
我脊梁骨一凉。
当年阳教主在光明顶刻过武无定法的碑,可江湖人总爱信些死规矩——要是丁不四用称出《九阳》不纯,那些本就动摇的小门派,怕是要跟着他反。
程姑娘到!舱外又传来通报。
程灵素掀帘的动作比韩千叶轻得多,指尖还沾着淡绿色药粉,发间插的不是珠花,是根细银针。
她把个青瓷瓶推到我面前,瓶身刻着火焰纹——明教的标记。新制的武学解毒剂,她指腹抹过瓶口,药粉簌簌落进瓶里,能解初代教主留下的契约反噬残留。
但...她抬眼,眼神像淬了毒的针,这次敌人不只是武功,是规则。
他们要改江湖的玩法,您得比他们更会玩。
我捏着瓷瓶,能感觉到瓶底的温度——是程灵素特意温过的。
窗外突然传来海鸥的尖鸣,我转头看向舷窗,月光把海面照得发白,像铺了层碎银。
可那声海底的叹息又响了,这次更清晰,像是青铜摩擦的轻响。
小昭,我敲了敲案上的金箔地图,龟兹集市的地底...是不是有座古庙?
小昭的炼金术光纹突然凝住。
她蹲下来,指尖按在金箔上的龟兹节点,光纹顺着她的手往下钻,在金箔背面映出模糊的图案——是座青铜门,门环上缠着锁链。这是...阳教主当年封印的地方?她抬头,眼里闪过惊色,我之前炼金术没探到,是因为被什么盖住了...
舱外的海风突然变大,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我听见脚底传来细微的裂响,像是石头崩开的声音。
程灵素的银针突然颤动,扎进她发间的珠花里——那珠花是用西域铜矿石磨的,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
无忌,赵敏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星盘在掌心发烫,龟兹集市的地脉波动...不对。
我蹲下来,掌心贴在甲板上。
九阳神功顺着经脉涌到指尖,能感觉到甲板下的海水在翻涌,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像是被锁住的巨兽,终于挣断了最后一根锁链。
青铜封印松动的轻响,混着远处传来的驼铃声,在夜空中荡开。
我抬头看向西域方向,那里的星空被云层遮住,只漏下一线月光,照在看不见的地底,照在那道沉睡百年的青铜门上。
门后,似乎有什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