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暖缓缓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皱眉。
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腔,身下是柔软却陌生的病床。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脖颈处的刀伤也贴上了医用敷料。
——这是哪里?
——她不是应该在撒坤的别墅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裴焰之冷漠的抛弃、明薇蔷胜利般的微笑、自己绝望之下的自戕,以及……最后那道将她拦下的黑影。
楚晔辰。
她猛地撑起身子,却因动作太急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您醒了?”
一道温和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一位身着白色制服的迪拜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记录板。
林奕暖警惕地盯着她,用流利的阿拉伯语问道:“这是哪里?”
护士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微笑回答:“迪拜高级警署的独立救护室。您放心,这里很安全。”
——警署?
林奕暖更加困惑。她明明记得自己昏迷前是在撒坤的别墅,怎么会突然被送到警署?
护士检查了她的点滴和伤口,确认无碍后,温和地说道:“有位先生在等您,我现在请他进来。”
不等林奕暖回应,护士已经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位身材修长、约莫185公分的亚洲男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金丝框眼镜后的双眸冷静而锐利,手提一只黑色公文包,整个人透着精英人士特有的疏离感。
“林小姐。”
他站在病床前,声音低沉而清晰,用的是标准的中文。
“我是黎蕴,楚总的私人助理。”
林奕暖的瞳孔微微一缩。
——楚晔辰的人?
黎蕴似乎看出她的戒备,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林小姐不必紧张。这里很安全。”
林奕暖抿了抿唇,嗓音沙哑:“他为什么要帮我?”
黎蕴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
林奕暖靠在病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目光紧锁着站在床边的黎蕴。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奕暖的声音仍有些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
黎蕴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克制。
“楚先生在您昏迷前,就已经联系了迪拜警署的副高级督查——法希姆。”
“法希姆督察是楚家的老朋友,半小时内就带人包围了撒坤的别墅,以‘涉嫌境外走私军火’的名义,把在场所有人都带回了警署。”
林奕暖微微睁大了眼睛。
——所有人?
那裴焰之、明薇蔷、撒坤……甚至楚晔辰自己,都被警方控制了?
黎蕴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楚先生做事向来周全,既然决定救你,自然会把场面做足。现在他们都在走保释流程,不过……”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林奕暖沉默了片刻,低声问:“楚晔辰为什么要救我?”
黎蕴没有直接回答,转身给林奕暖倒了一杯温水。
“楚先生让我转告您——”
“活着,才有希望。”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奕暖的指尖微微蜷缩,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
活着……才有希望?
可她的希望在哪里?
裴焰之亲手将她推回地狱,而她甚至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黎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顿了顿,又补充道:“等楚先生完成保释手续,会安排你离开迪拜。在这之前,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黎蕴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黎先生。”林奕暖突然叫住他。
黎蕴回头。
“替我谢谢楚先生。”林奕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绝。
黎蕴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推门离开。
病房再次恢复寂静。
林奕暖缓缓躺回床上,目光落在窗外的迪拜夜空。
——活着才有希望?
——可如果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希望又在哪里?
警署救护室的窗帘半掩着,林奕暖蜷缩在病床上,双手死死攥着被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的痛楚。
——裴焰之。
这个名字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脏。
记忆继续如潮水般涌来——
当时在躲避卖卵贩子拦下裴焰之的时候,膝盖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裴焰之将她救下带回了翡翠湾甚至给了她五万块,让她不至于最后交不上大四的学费。
在缅北Kt园区将身中春药的她温柔解毒之后救她回国给她重新生活的机会。
还有在亚特兰蒂斯的包厢内,她在赌桌上替他赢下USA-i40订单时,对她的温柔与宠溺。
那些片段在脑海中闪回——
裴焰之在情动时汗湿的鬓角,他睡梦中无意识将她搂紧的手臂……
——这些算什么?
林奕暖突然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墙壁,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
为什么?!
为什么能在缅北下护住她,却又在迪拜亲手将她推回人间地狱?
为什么给她最极致的欢愉,又赐她最彻骨的绝望?
——还有那个孩子。
林奕暖颤抖着将手覆上平坦的小腹。
这里曾孕育过一个生命,一个流淌着他和她血液的生命。
可它甚至来不及被知晓,就化作一摊血水,混着催情剂的毒,永远消失在了异国他乡。
“裴焰之……”
她对着虚空呢喃,眼泪砸在手背上,滚烫得像熔岩,“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爱过我?”
窗外突然传来警笛的呼啸。
林奕暖茫然抬头,透过泪眼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干裂的唇,脖颈处结痂的伤口像条丑陋的蜈蚣。
而此刻的裴焰之在哪里?
是在保释厅搂着明薇蔷低声安慰?还是在在撒坤继续着他们的交易。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她缓缓滑进被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刀刃加身,而是把心掏出来捧给别人时——
对方却嫌它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