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耀辉站在明家庄园的书房里，上午还放晴的天气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正如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他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已经空了第三次，上午在茵缘际蕙茶楼，林奕暖认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张脸——明耀辉闭了闭眼——与二十多年前在茶楼的样子重叠。
只是林茵的眼神总是含着水雾般的温柔，而林奕暖的眼里藏着冰冷的锐利。
明耀辉猛地灌了口酒，喉结滚动。
他记得自己手指发抖地翻看报告，确认亲生那四个字像记重锤砸在胸口。
而林奕暖就坐在林茵曾经最爱的那个临窗位置，用她母亲惯用的手法沏着凤凰单枞。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明耀辉恍惚又看见林茵丝绸睡衣滑下肩膀，哭着说已经怀孕一个月。
而他正在接蒋玲苒的电话，百利集团刚谈妥第一笔融资。
那个孩子不能留。他记得自己当时扯开林茵抓着他的手，蒋玲苒已经怀疑我们了。
酒杯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上。
“明薇蔷知道后，想尽办法报复我.......孩子......一个月的孩子....就这样变成一滩血水......上午林奕暖在茶楼说这些话时，楚晔辰的手一直按在她肩上，那男人眼底的暴虐让久经商场的明耀辉都脊背发寒。
此时墙上的电视正播放财经新闻：裴氏集团与百利集团联姻后股价双双大涨，据悉双方将在海外共同创建公司合作......
明耀辉烦躁地吞云吐雾，声控将电视关闭。
林奕暖那些委屈的控诉让明耀辉一直不敢与明薇蔷联系在一起，而且她在这个关键节点想要百利的股份一定是带着复仇的决心。
他需要思考，需要计算每一个选择的得失。
他走到落地窗前，雨幕中的花园朦胧如旧梦。
三十年前，他用婚姻换取蒋氏注资。
如今历史重演，明薇蔷与裴焰之的结合同样带着利益的铜臭味。
雨声中传来敲门声。
秘书进门后，手里拿着文件夹：董事长，法务部刚送来的股权协议草案，按您要求的5%份额......
明耀辉接过文件，扫了眼条款。百利集团当前股权结构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蒋玲苒46.5%，他自己43.5%，明薇蔷5%，明朗5%，如果给林奕暖5%.....
确实可能存在变数。
林奕暖如若今后向着他，那他和明朗还有林奕暖的股份加起来还是能控制百利集团。
但是林奕暖有别的想法，那明薇蔷和蒋玲苒的股份加起来则是百利最大股东。
毕竟当年百利的创始的时候明耀辉占股51%，蒋玲苒占股49%，明薇蔷从伦敦大学毕业后，双方从各自股权中各转了2.5%给明薇蔷。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如泪，映出他鬓角新添的白发。
他想起林奕暖提出的条件——与明薇蔷持平的股份。
确实不过分，甚至算得上克制，毕竟他给养子明朗的股份也有这么多。
何况这么多年林奕暖受的苦，以及明薇蔷造的孽都让明耀辉内心觉得对林奕暖感到非常亏欠。
此时明耀辉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财经头条：《裴氏太子与百利千金今日领证，两大集团合作再升级》。
照片里明薇蔷挽着裴焰之的手臂，背景是民政局的红旗。
评论区全是祝福，而这对光鲜的夫妻曾把他的另一个女儿推进缅北地狱。
明耀辉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他解开领带，目光落在书桌另一份文件上——裴氏与百利合作的海外公司计划书。
如果现在认回林奕暖，这场联姻带来的股价飙升就会化为泡沫。
但若等到海外公司成立后再动作......
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暂时锁进保险箱。他合上文件，等裴氏和百利合作的海外公司落地后再执行。
秘书欲言又止：但那位林小姐是楚氏的人，董事会恐怕......
她是我女儿。明耀辉突然说，看见秘书瞬间瞪大的眼睛，这件事如果传到蒋玲苒耳朵里，你知道后果。
秘书仓皇点头退出后，明耀辉走到落地窗前。
董事长。秘书又敲门进来，大小姐来电问您明天是否出席直播新品发布会，但是您没有接电话......
明耀辉看着手机上明薇蔷的笑脸，他忽然想起明薇蔷五岁时，有次把养的小兔子活活饿死，就因为她觉得它吃胡萝卜的样子很吵。
当时蒋玲苒笑着说女儿有决断力，而他只是皱了皱眉觉得明薇蔷确实比一般小女孩更加心狠。
告诉她我会去。他放下手机，突然问秘书，如果你有两个孩子，一个像狼，一个像蛇，你会把家业交给谁？
秘书僵在原地，明耀辉摆摆手让他离开，独自站在窗前直到雨停。
他拨通了法务部长的私人电话：股权协议再加一条——若受益人主动对明薇蔷女士及其配偶采取法律或商业敌对行为，协议自动失效。
明耀辉内心还是希望两个女儿能冰释前嫌，家族和谐才能让百利长盛不衰。
挂断电话，明耀辉从暗格取出那张旧照片，轻轻抚过林茵的脸。
他想起下午临走时，林奕暖最后说的话：您猜，如果我母亲还活着，她会希望您怎么选？
明耀辉将照片锁回抽屉，他又想起林奕暖沏茶时手腕上露出的伤疤——那是在缅北遭到迫害时留下的痕迹。
再等等......明耀辉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林茵的灵魂，还是说服自己那颗突然松动的心，等裴氏和百利海外公司落地......我会好好补偿她......
与此同时，楚氏金融顾问组的办公区冷气开得很足，林奕暖却觉得指尖发烫。
林奕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股权结构图，指尖在百利集团四个字上来回滑动，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看的出此时的她心事重重。
茶水间飘来咖啡香，同事的说笑声忽远忽近，全都无法侵入她筑起的高墙。
林顾问，生态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您看了吗？高毅站在工位旁，第三次询问。
林奕暖猛地回神，茶杯差点打翻。抱歉，我马上处理。她快速点击鼠标调出文件，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刚才看了什么。
高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放下另一叠文件：这是蒋氏刚发来的补充协议，不用着急。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模型，那些数字像蚂蚁般爬行扭曲，怎么也看不进去。
等高毅离开后，林奕暖终于放弃伪装，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显示器边框上。
她脑海中不断回忆上午在茶楼与明耀辉对峙的场景——
茶水氤氲的热气中，林奕暖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撕开给他看：福利院的孤寂困苦，被闺蜜出卖的绝望，缅北地狱非人的折磨，还有那个未出世就死在明薇蔷手中的孩子。
回忆到这里，林奕暖猛地攥紧了钢笔，墨水流出来染黑了她的指尖。
她太冲动了——明耀辉是个商人，彻头彻尾唯利是图商人。
楚芳菲曾说过，当年他为了百利的启动资金能娶不爱的蒋玲苒，今天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损害既得利益？
林奕暖突然想起缅北水牢里那些无法流出的眼泪，想起自己发誓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可现在，她竟然在期待一个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人的选择。
真是可笑......她自嘲地勾起嘴角，喃喃自语。
此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新邮件提醒，来自楚晔辰的日程共享：【16:00 西伯利亚能源项目终审】。
林奕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忽然很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