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抱着那捧沉重而冰凉的九十九朵白玫瑰,像个被钉在原地的木偶。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浓雾还在不知疲倦地无声翻滚,吞噬了所有光线和声音,将这里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岛上是两个呆若木鸡的人,和一大丛白得刺眼的花。
陈雯雯站在他对面,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捂着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她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未褪去的惊恐。她看着路明非,又看看他怀里那捧巨大得有些夸张的白玫瑰,大脑似乎也宕机了,无法处理这超现实的场景。
两分钟。
整整两分钟,两人就像两尊被摆放在这里的雕塑,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证明他们还活着。
路明非的大脑里一片嗡嗡作响,像是有几千只蜜蜂在开演唱会。沈炼呢?雾呢?那些倒地的人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数个问题像弹幕一样刷过,但他一个也抓不住。他只能看到陈雯雯那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和那束白得让他心慌的玫瑰。
跑?可是腿像灌了铅。说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快要跳出来了。汗珠从额角滑落,痒痒的,但他不敢抬手去擦。
他知道沈炼肯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也知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那套昂贵的西装,这片诡异的雾,这捧沉重的花…都是为他搭建的舞台。
可是…可是…
就在他快要被自己的紧张和窒息感淹没时,陈雯雯似乎稍微回过神来了。她放下捂着嘴的手,眼神里的惊恐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她看着路明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个眼神!这个带着疑惑、探究,甚至还有一丝微弱关心的眼神,像是一根针,猛地刺破了路明非那鼓胀到极限的、装满怯懦的气球。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的蛮横勇气,如同回光返照般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太急促还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和滑稽。他脸憋得通红,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雯雯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声音嘶哑地吼出了那句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真能说出口的话:
“陈…陈雯雯!我…我…我喜欢你!”
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了调,甚至有点破音,在空旷的放映厅里显得异常突兀和…可怜。
吼完这一句,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陈雯雯的表情,只是机械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前趔趄了一步,把那捧沉甸甸的白玫瑰像递炸药包一样,笨拙地、胡乱地塞向陈雯雯的怀里。
陈雯雯被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告白彻底震懵了。
她知道路明非喜欢她。这几乎不是什么秘密。他看她时的眼神,那躲闪又渴望的样子,那在她面前笨拙得手足无措的表现…除非是瞎子,否则谁都能看出来。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还是在这种诡异到极点的环境下——周围是浓雾和不知死活倒地的同学,眼前是穿着精致西装、脸红的像要滴血、眼神慌乱得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或者逃跑的路明非,以及这捧数量多到夸张、几乎要把她淹没的白玫瑰。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太过荒诞,太过超现实,以至于她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接受?怎么可能。她对他从来没有那种感觉。
拒绝?可看着路明非那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以及周围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那句简单的“对不起”似乎也变得无比沉重,难以说出口。
气氛彻底凝固了。
比刚才的寂静还要可怕的尴尬,如同粘稠的胶水,充斥在这片小小的清明地带。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路明非低着头,只能看到陈雯雯的鞋尖和自己怀里那些白色的花瓣。他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陈雯雯没有接那束花。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像冰水一样浇灭了他刚才那点可怜的勇气,让他只想立刻消失。
陈雯雯绞着手指,嘴唇抿得发白,眼神游移,躲闪着,就是不敢看路明非,也不知道该看哪里。那束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悬在他们之间。
浓雾深处,沈炼无声地叹了口气,捂住了额头。他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能搞定浓雾,能搞定赵孟华,能变出玫瑰花,但他没法给路明非装上一条伶俐的舌头和一颗强大的心脏。
衰仔就是衰仔,就算穿上龙袍,关键时刻还是怂得一批。
但这能怪他吗?沈炼看着那两个人一个像等待审判的囚徒,一个像被推上刑场的刽子手,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他帮得了场面,却帮不了感情。
【绑定对象完成首次直面心仪目标的告白行为,勇气值大幅波动。奖励:800点(新手期x10倍=80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标注着这尴尬到极点的一幕居然还算“成功”。
沈炼撇撇嘴,这奖励拿得可真烫手。
现在怎么办?这僵局总得有人来打破。
难道要他再弄出点动静?比如让某个昏迷的同学突然打个呼噜?
沈炼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而舞台中央的两位主角,依旧沉默地僵持着,一个不肯抬头,一个不肯开口,只有那九十九朵白玫瑰,在他们之间沉默地绽放着,散发着清冷而孤独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