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像是没有尽头的黑色肠道，吞噬着光线和希望。灰尘浓得呛人，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肺快要变成两个装满面粉的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鸣。膝盖和手肘早就磨破了，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睛，涩得他直流眼泪。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路明非瘫在一个稍微宽敞点的管道交汇处，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再爬下去，我就要变成管道里的木乃伊了……”
恺撒靠在对面的管壁上，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昂贵的工装沾满了油污和锈迹，他也累得不轻，但眼神依旧锐利，像一头被困但绝不认输的狮子。“闭嘴，保存体力。他们还在下面。”
楚子航则半蹲在一条岔路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侧耳倾听着下方的动静。追兵的声音虽然远了，但并未消失，偶尔还能听到日语的对讲机杂音和金属敲击声，显示搜索仍在继续。
“我们偏离了预定的撤离路线。”楚子航冷静地陈述事实，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慌乱，“现在的位置不确定，但根据爬行距离和转向判断，我们可能在大厦的东侧副楼结构里。”
“东侧副楼？那是什么地方？”路明非有气无力地问。
“不清楚。地图不包含这部分细节。”楚子航回答。
绝望的情绪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路明非。没有援军，没有退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看了一眼恺撒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存储设备，里面装着那个要命的坐标。为了这玩意儿，他们可能要搭在这里了。
“那个坐标……真的那么重要吗？”路明非喃喃道，“比我们的命还重要？”
恺撒抬起头，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很重要。这可能是揭开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秘密，甚至阻止灾难的关键。卡塞尔的原则，你忘了么？”
“没忘……”路明非低下头，“可是……可是我们怎么把它送出去？我们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管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粗重的呼吸声。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他们被困住了，像掉进陷阱的老鼠。
恺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他看了一眼工具包，里面除了扳手螺丝刀，还有一小卷电工胶布，几根扎带，一个迷你手电（电量已经不多）。就凭这些，想突破源氏重工的天罗地网？
楚子航忽然动了，他用手轻轻敲击着不同方向的管壁，仔细分辨着回声。“有一条管道，回声比较空，可能通往更大的空间，或者是竖井。”
“能走吗？”恺撒立刻问。
“需要确认前方是否有出口，或者是否安全。”楚子航回答，“我先去探路。”
“不行，太危险。”恺撒否决，“我们不能再分散。”
路明非看着两位学长，一个冷静得可怕，一个固执地坚守责任。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除了拖后腿和制造悲观情绪，什么忙也帮不上。那种熟悉的、源自仕兰中学厕所隔间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想办法，路明非，你他妈倒是想想办法啊！平时打星际不是挺能苟的吗？各种猥琐流偷家……偷家？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睁开眼，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老大……师兄……我们，我们是不是一定要把这个‘坐标’送出去？”
“当然。”恺撒皱眉，不知道他又想说什么。
“那……如果我们送不出去‘实物’，”路明非指了指那个存储设备，“能不能把‘信息’送出去？”
楚子航转过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路明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砰砰狂跳：“我是说……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坐标，用某种方式，‘写’在一个他们暂时想不到，或者不容易清除的地方？比如……比如这栋大楼的某个内部系统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像……就像打游戏在敌方基地插个眼？”
恺撒和楚子航同时愣住了。
这个想法听起来异想天开，但……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把信息隐藏起来，比带着信息突围，或许成功率更高？
“具体怎么做？”恺撒沉声问，眼神锐利起来。
路明非见想法被重视，立刻来了精神，脑子飞速转动：“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能接入内部网络，但又不太起眼的地方。比如……某个楼层的公共信息查询终端？或者某个休息区的电脑？甚至……一个内部员工的更衣柜智能锁？只要能短暂接入，留下信息……”
“风险很大。”楚子航指出，“任何操作都可能被辉夜姬监测到。”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路明非反问，脸上露出一丝豁出去的惨笑，“总不能真等着变成风干老鼠吧？赌一把，万一他们灯下黑呢？”
恺撒看着路明非，这个平时怂得不行的家伙，在绝境中竟然能想出这种剑走偏锋的主意。他沉吟片刻，重重一拍管道壁：“干了！总比坐以待毙强！”
计划初步定下，目标不再是突围，而是寻找一个能够隐藏信息的地点。楚子航再次担当起向导的责任，根据管道走向和偶尔传来的外界声音，判断可能存在的办公区或员工区域。
他们再次开始爬行，但这一次，目标明确了许多。路明非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害怕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支撑着他。他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该把坐标信息伪装成什么样子，是写成一段看似无意义的代码，还是伪装成某个订单编号？
爬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隐约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似乎是从某个通风口格栅外传来的。
楚子航示意停下，三人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那个格栅。
透过格栅的缝隙，他们看到外面似乎是一个开放式办公区的一角。几个穿着西装衬衫的职员正站在一台复印机旁边，一边等待一边闲聊，抱怨着加班和上司。
而在办公区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块显示着内部公告、天气和新闻的液晶显示屏，屏幕下方还有一个简单的触摸查询终端！
机会！
那里绝对连接着内部网络！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亮光。
但是，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接触到那个终端？办公区里显然有人。
“等。”楚子航只说了两个字。
他们像耐心的猎人，潜伏在黑暗的管道里，等待着时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腿都快麻了。
终于，那几个职员似乎完成了复印，互相打着招呼离开了办公区。机会来了！
“快！”恺撒低喝。
楚子航动作麻利地开始拆卸通风口的格栅。这一次，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太多静音技巧，发出了一些声响。
格栅被卸下，楚子航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跃出，落地一个翻滚，便到了那个查询终端前。他迅速开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起来。
路明非和恺撒在管道口紧张地望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办公区另一端的门被推开，一个端着咖啡杯的职员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楚子航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的动作更快了！
那名职员似乎注意到了终端前有人，疑惑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子航猛地从终端前退开，身影一闪，重新钻回了通风管道！恺撒和路明非迅速将格栅装回原位，虽然有些歪斜，但 hopefully 能暂时蒙混过去。
他们听到外面那个职员嘀咕了一句“谁啊，用完也不关……”，然后似乎是随手关闭了终端屏幕，打着哈欠走远了。
管道内，三人靠着管壁，大口喘着气，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成……成功了吗？”路明非颤声问。
楚子航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我把坐标拆分成三组数字，伪装成系统日志里的错误代码和时间戳，分别写入三个不同的临时缓存文件。”楚子航低声解释，“除非特意筛查底层日志，否则很难发现。有效期大概有24小时。”
“干得漂亮，楚子航！”恺撒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用力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路明非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虚脱，却又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心底升起。他们做到了！在绝境中，靠着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虽然他们依旧被困在管道里，前途未卜，但至少，最重要的信息已经传递了出去——以一种极其隐晦和冒险的方式。
“现在，”恺撒重新打起精神，“想办法找到出去的路。在我们饿死或者被发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