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灵风在飞剑上换了身衣服，心下暗暗着恼。
自己百年前曾经路遇常春阳，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自己胜了一招，常春阳见势不妙转身跑了。
结果这次相遇居然没打过。
并不是不能拼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而是自己现在不能那么做。
他摸了摸头顶那块秃掉的地方，怒气更增。
自己资质有限，在悟道中期困了整整百年，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法再往上走一步。
师父当年对自己说过‘成就有限’四个字，自己从没服气过，凭什么许灵渊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却做不到？
三十多年前，偶遇妖族余孽，斩杀后得到一本《妖仙录》，从里面获悉了化妖大法，思忖五年最终还是决定冒一冒险进行修炼。
但自毁丹田重新开始修行需要契机，等了好几年才等到师父出去历劫，但师父那境界，只可能是凶多吉少。自己位列长老，也在那时候才终于有了自由，从而能够从头开始。
化妖大法神妙无方，短短几年自己功力居然回到了悟道初期，只是境界不太稳定，回山之后，又遇岳灵玉时时纠缠，只好另辟住所专心修炼。
五年多前，自己找到了当年和妖族大战的一处遗址，妖气弥漫，寻常修仙人士难以进入，引为佳境，遂闭关修炼。
短短五年，迈入悟道中期，终于重回巅峰状态，并且远不止此，境界壁垒竟然已有松动景象，相信再花几年时间，悟道巅峰已不再遥不可及。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传音自己，说后院起火，自己才杀回玄天宗，撞破岳灵玉师徒不伦，本想出手教训岳灵玉一番，毁掉婚约就好，谁知道岳灵玉竟已然知悉自己修炼化妖大法之事，只好痛下杀手，实为憾事。
而这次本想用萧惊鸿叶知秋忤逆弑师的理由遮掩过去，但陈回带着玄空剑居然都死在了那两人剑下，看起来那二人有外力相助，于是亲自前来处理，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天青宫的人会护着他们。
尤其那人还是淳于胜雪的妹妹。
化妖之事已然无法隐藏，如今之计只能远遁秘修之地，待自己勘破悟道，踏进参天之境，那九天大陆岂不是任由自己平蹚了吗？
庞灵风站在飞剑上长叹一声，心中暗道，灵玉啊，你的葬礼我可能去不了了。
一念及此，飞剑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夜空之中。
西岭国，百尺城。
许灵渊在房中打坐，缓缓把眼睛睁开。
下一秒，门被推开，燕灵霄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燕师兄。”许灵渊下床对燕灵宵施了一礼。
“天青宫的人也来凑热闹，卫城到了，说经他们掌门同意，天青宫要加入，还说玄天宗这种小宗门就不要参与了。”
“天青宫第四传功长老么？”
“是。要不是看在国主方承天和我有交情的份儿上，我早动手了。”
“那我们回去吧，岳长老的葬礼安排在明天了。”许灵渊淡淡说道。
“走走走，我一刻都不想待了，正好回去看看什么情况。你说我们再去买几壶‘不归’带回去怎么样？”燕灵宵说道。
“我没钱。”许灵渊说道。
“咦~，咋这小气，你不能总指着我出钱买酒吧？我身上带的灵石都换完了。”燕灵宵说道。
许灵渊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不再搭理他。
燕灵宵在原地搓着手，脑子正在飞速旋转，忽然问道，“你说我问张之乾拆借些没问题吧？金石崖产业大，有的是钱哪。”
“如果你不怕丢人的话。”许灵渊包袱已经收拾好了。
“那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说完，燕灵宵就窜出门去了。
许灵渊站在窗口看着河面，今天水面上一条渔船都没有，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鳞片般的光芒，随着水波浮动一闪一闪。
“小渊子，我觉得你将来会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一个。”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觉得是。”
“谢谢师姐。”
“不用谢，到时候你最厉害了记得有好东西先给我啊，我将来要成为玄天宗第一位女掌门。”
“好。”
“一言为定，不许赖皮！”
“一言为定，我不赖皮。”
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仍在耳边一般。
许灵渊视线移向艳阳高照的天空，轻声说道，“天道无情哈。”
他闭上眼睛，举手一挥，仿佛这一挥就挥去了所有回忆一般，那扇窗‘砰’得关上了。
半个时辰后，燕灵宵提着六瓶酒上来了，说道，“张之乾这人不错，能处啊，说借就借，酒买好了，咱们走吧。”
“就买了六瓶吗？”
燕灵宵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怎么可能？我戒指装满了，这六瓶实在放不下了。”
许灵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开窗啊，咱们飞回去啊。”燕灵宵说道。
“不结房钱吗？”
“哦，对，内个，你身上还有钱没……”
许灵渊闭了一下眼睛，咬了咬后槽牙，丢给了燕灵宵一锭银子。
“走吧，我去结账，你门口等我。”燕灵宵高兴地说道。
***
张之乾走进房门，拱手扬声说道，“城兄，啸天兄见谅，被燕灵宵阻了一会儿，迟到了。”
“他找你有什么事？”段啸天问道。
“唉，借钱买酒，我怕他没完没了，把身上的银两都给了他。”
“那个酒疯子还是老样子嘛，怪不得这么多年玄天宗毫无起色，实在是这个掌门太弱了。”卫城皱眉说道。
“你可别太小看了燕灵宵，他师父袁淳罡可不是普通人，当年号称‘只手遮天’，在整个九天大陆上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他选出来的掌门人相信差不到哪儿去，有可能酒疯子只是燕灵宵的表象。你说你天青宫这么多年可曾在玄天宗手里占过一点便宜？”段啸天说道。
卫城闻言微微一愣，没再说话。
段啸天看大家相对无言，开口说道，“现在咱们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既然方承天起了这攻占南越的心思，那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可就不是玄天宗这单独的一个宗门了，南越三大宗门上清观可以先放一边，但纯阳宗和镇妖神教势力也不容小觑，我们如何将自身损失降到最低才是首要问题。”
“其实我并不看好这次攻打南越的计划，毕竟镇妖神教的剑河渊和纯阳宗的杨化麒两个人就不是我们仨能收拾的。天上天榜的第二和第四，那可是没有水分的人物。”卫城顿了顿，看向张之乾，“我就奇怪，你们俩上赶子答应方承天作甚，还要把我拉进来。”卫城有点不太高兴。
张之乾说道，“城兄有所不知，本来这种俗世国家征战的确与我们无关，但是在南越有一样我们都想要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和镇妖神教纯阳宗一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东西让之乾老弟如此心动？”段啸天问道。
“呵呵，当年妖族脱离九天大陆之前他们内陆的据点在哪里？”张之乾问道。
“岭南妖森。”卫城说道。
“对，据传，妖族脱离九天大陆乃是突发事件，当年袁淳罡、贾凤由、江祝成、白怜生、淳于澜、弓冢六位大能用‘五阳遁天法阵’硬生生将十万妖森和万魔谷破出大陆，群妖恐慌，纷纷逃回万妖岛，但是在岭南妖森的所有物资全部留下了。里面包含各种妖丹、妖法，还有大量妖族收获的法宝，更遑论巨多的极品灵石和金银，这些才是我们这次参加会战的主要目的，岭南妖森。”张之乾微笑着说道。
“你当剑河渊与杨化麒是傻子么？看着我们去取宝？”卫城说道。
“不是看着我们去，而是和我们一起去。”张之乾说道，“曹家坐拥南越近千年，虽然妖族入侵时遭受重创但未及根本，生生用七个宗门的覆灭换来了‘五阳遁天法阵’，这一作为引起了南越各门派的极度不满，所以南越曹家和各门派关系极坏，你看他的子女就没有一个是在南越门派里面修行的。
你们要知道，南越之地广袤无边，比西岭这种弹丸之地大了几十倍，曹家老祖宗那也是当年和六位大能齐名的人物，你们觉得他的后辈子孙能差哪儿去？所以这一仗，可以说西岭必败。方承天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居然想打南越和云梦城交接的那三千里土地的主意。”
“方承天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进攻南越，恐怕有一定的胜算，所谓不胜不攻，我觉得他肯定有所倚仗。”段啸天说道。
“你是说方承天和中州李家联手了？”卫城问道。
“我不认为方承天会傻到自己冲上去和南越硬磕。”段啸天说道。
“那这么一来，之乾兄说的那事儿岂不是不太可能了？”卫城说道。
“中州国主李允荣威名不显，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顶多只是靠着问道宗宁若何这个老怪撑腰。我觉得我们仍有机会。”
“问道宗宁若何，五百年前和魔族都干过的，据传那是半步参天的人物，否则怎么能活如此之久，一旦踏入参天，寿再延一千，我们真的有必要去招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吗？”段啸天说道。
“现任问道宗宗主阳飞卢也不过是悟道中期的人物而已，宁若何再牛气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把我们三大宗门一一剿灭吧？但大量的极品修炼资源对我们的宗门来说，那就是无量的未来啊。我想赌一赌。”张之乾这番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段啸天和卫城沉默了一会儿，段啸天开口问道，“那怎么让剑河渊和杨化麒加入我们呢？”
“我去跑一趟，当年我参加天上天榜的时候和他们喝过一顿酒，感觉都是明事理的人，应该能谈。但先说好，加入进来的宗门所有资源平分，派出的弟子数量需要相对统一，别到时候总觉得自己吃亏就不合适了。”张之乾说道。
段啸天和卫城对视了一眼，同时伸出了右手，“一切以之乾老弟马首是瞻。”段啸天说道。
张之乾伸出手和他们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三人一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