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坛的晨露在合族纹上凝成细小的月,九枚古月骨在月神碑前整齐排列,骨面的月纹泛着温润的光,与碑顶月碎的银芒相融,在坛上空织成层淡淡的光晕。
沈砚蹲在碑前,用软布轻轻擦拭骨殖,布上沾着新鲜的月见草汁,是月婆说的“养骨露”,能让古月骨的纹路更清晰。
“阿砚哥,您看我这气线!”沈禾的声音从坛角传来,少年的银线正缠着根细骨,小心翼翼地将其拼回块肩胛骨——是之前骨库找到的残骨,孩子们最近在学着修复,“阿爹笔记说‘接骨先接意’,想着骨头原来的样子,气线就知道该往哪走。”
他指尖微动,银线带着细骨精准地嵌进缺口,骨面的合族纹顿时亮了亮,像是在道谢。
月芽趴在旁边的草堆里,手里举着月芽骨,骨殖的芽形月纹正对着刚出土的萝卜苗,银线缠着片叶子,慢慢往骨殖上贴:“苏姐姐说,古月骨喜欢沾活气,让小苗的叶给它当书签。”骨枝接住叶子,月纹在叶面上印出个小小的芽,叶尖顿时蹿高半寸,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苏晚端着新熬的活骨香走来,药碗里飘着月见草与接骨木的清香,与古月骨的气息相融。她耳后的胎记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走到沈砚身边时,药香引动了合族纹。
坛外的合族纹突然泛起涟漪,过处的田埂上冒出新的骨殖碎屑,与土里的月纹相连,像是在织更密的网:“月落潭的守月人派人送来了新采的接骨木,说合族纹护着他们的田,今年收成能多三成。”
石老头坐在坛边的老槐树下,正给群孩子讲三百年前的故事,手里的骨刀在地上画着守月人与接骨人合族的场景:“那时候啊,圣师用气线缠着圣女的血符,在月神坛前立了合族纹,说‘骨可分,魂不分’,才有了后来的护骨术……”孩子们听得入神,小手在地上跟着画歪歪扭扭的月纹,有个扎羊角辫的丫头突然举手:“石爷爷,那我们现在算不算‘骨不分,魂更亲’?”
石老头笑得胡子翘起来,护骨纹的蓝光在掌心亮了亮:“算!太算了!你们这些娃娃,气线缠着古月骨,银线连着合族纹,比当年的圣师圣女还亲呢!”
日头升到半空时,坛外传来喧闹声。月落潭、骨音涧的守骨人后裔们提着篮子走来,里面装着新摘的瓜果、刚出炉的饼,堆在月神碑旁,像座小小的山。
领头的正是之前送野参的猎户,他放下篮子就往坛前拜:“昨儿个夜里,合族纹在院里的井台上开出月纹,井水甜得很,这是给孩子们的谢礼!”
月婆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孩子们端来刚熬的活骨香,药香混着瓜果的甜,在坛里漫开。
有个瞎眼的老妪被人扶着,手里摸着块月纹木牌,是石老头之前送的,她颤巍巍地说:“我虽看不见,却能摸着合族纹的光,走夜路再也不撞墙了,这都是托月神坛的福啊。”
沈砚望着这热闹的景象,突然想起刚到月神坛时的冷清,那时坛前的草比人高,月神碑的字被青苔盖着。
他摸出《骨鉴》,翻到最后一页,自己添的那句“骨可碎,魂可续”旁,苏晚画的月见草已被石老头用刀刻得更深,旁边还多了群小小的人影,是孩子们用气线画的。
午后,沈禾领着孩子们去坛外的合族纹旁栽月见草。少年的气线拖着小锄头,银线在土里开出条浅沟,月芽则把草籽撒进去,骨殖的芽形月纹在她掌心亮着,草籽落地就冒出小小的绿尖:“苏姐姐说,草籽沾了古月骨的气,长得比别处快。”
她突然指着远处的山,“你们看,合族纹爬到山顶了!像条银线,把我们都串起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见合族纹的银光顺着山脊蔓延,过处的树木都朝着月神坛的方向弯,像是在行礼。
月镜骨突然在碑前亮起,骨面映出方圆百里的景象:村落里的守骨人在晒月纹符,田埂上的农人哼着《骨安歌》,孩子们在合族纹旁追逐,银线在光里拉出细细的痕——是幅生生不息的画。
“它在记我们的日子呢。”苏晚的血符红绫缠上月镜骨,骨面的画里突然多出沈砚、石老头、孩子们的身影,正弯腰在坛前栽月见草,“等明年,这些草长高了,画里的我们也该带着更小的娃娃了。”
石老头把磨好的新骨刀分给沈禾和几个大点的孩子,刀身刻着简单的月纹:“这是‘守骨刀’,不用来打架,用来护骨、修骨、栽月见草。”
他拍着沈禾的肩,“以后坛里的事,该你们多担待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等着看你们把合族纹护得更远。”
沈禾接过骨刀,刀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与气线里的暖相融。他望着坛前的古月骨,望着远处的合族纹,突然对着月神碑深深鞠躬,少年的声音在坛里荡开:“阿爹,圣师,先民们,我们会守好这里,守好骨头,守好活人。”
月芽也跟着鞠躬,小手里的月芽骨碰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是在应和。
暮色降临时,合族纹的光渐渐变柔,与天边的月牙相融,坛前的月见草突然齐齐转向月亮,草叶上的露珠映着月与坛,像无数个小小的“骨月同辉”。
沈砚、苏晚、石老头坐在坛边,看着孩子们在光晕里追逐,银线缠着草叶,在地上画出歪扭的月,笑声像银铃,撞在古月骨上,发出细碎的共鸣。
“你说,三百年后的月神坛,会是什么样?”苏晚望着天边的月,耳后的胎记与月碎的光相映,泛着淡淡的金。
沈砚的气线缠上月碎,银芒在掌心凝成小小的月:“会有更多的孩子,更多的月见草,合族纹或许能绕着山转三圈。”
他顿了顿,望向沈禾和月芽的身影,“他们会教新的孩子用气线,用骨刀,用月见草,就像我们教他们一样。”
石老头早已打起了盹,骨刀放在膝头,护骨纹的蓝光与合族纹的光相和,在他脸上映出淡淡的月。
梦里,老人或许又见到了三百年前的守月人,正笑着对他说:“看,这就是我们要的日子。”
夜深时,孩子们都睡了,坛里静悄悄的,只有古月骨的轻鸣与合族纹的“沙沙”声,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沈砚最后看了眼月神碑,九枚古月骨的月纹与月碎的银芒在碑顶汇成轮满月,光里浮着无数代守骨人的影子,新旧交叠,终成一体。
他知道,守护从不是终点,是无数个平凡的日夜,是骨殖上的温度,是孩子气线里的认真,是合族纹蔓延时,那无声却坚定的生长。
就像这月与骨,永远相伴,永远同辉,照亮着每一条需要守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