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日子,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如同绷紧的弓弦,悄然流逝。林弈、苏灵儿、石破天三人之间形成的微妙联盟,像一株在石缝中悄然生长的藤蔓,借着夜色与阴影的掩护,默默汲取着养分,积蓄着力量。
林弈的伤势已近乎痊愈,炼体期二层的修为彻底稳固,对雷电的掌控和对自身“能量阵列”的优化日臻精熟。石破天则在林弈偶尔的、以图形和简单物理原理进行的点拨下,对力量的运用有了颠覆性的认知,虽未学习新的功法,但仅凭基础的发力技巧,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苏灵儿则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穿梭在杂役区的各个角落,将收集到的零星信息汇聚到林弈这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杂役区尚沉浸在黎明前的静谧中,一阵凄厉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这份宁静,也精准地传入了正在柴房内凝神修炼的林弈耳中。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小豆子居住的那排简陋窝棚。
林弈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几乎没有犹豫,身形一动,已来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小豆子被两名身材壮硕、面色凶狠的杂役弟子一左一右死死架着胳膊,如同拎小鸡般从窝棚里拖了出来,狠狠掼在冰冷的泥地上。小豆子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涕泪横流,嘴里不住地哭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冤枉啊!”
一个穿着比普通杂役稍好些、显然是某个管事心腹的三角眼汉子,正趾高气扬地站在面前,手里捏着一块闪烁着微弱灵光的、鸽子蛋大小的矿石,厉声喝道:“人赃并获!还敢狡辩?这是库房丢失的‘赤铜矿’!就是从你的破铺盖底下搜出来的!好你个小豆子,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竟敢偷到库房头上!真是狗胆包天!”
“刘……刘管事,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在我这里啊!我昨天干活回来就睡了,什么都不知道啊!”小豆子拼命挣扎,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哼!证据确凿,由不得你抵赖!”三角眼刘管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按照宗门规矩,偷盗财物,价值超过十块下品灵石者,废去修为,打断双腿,逐出宗门!来人,给我拿下,先重打五十灵鞭!”
那两名壮硕杂役闻言,脸上露出狞笑,其中一人高高举起手中缠绕着微弱灵光的黑色鞭子,眼看就要朝着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小豆子狠狠抽下!
柴房内,林弈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眼中寒光闪烁,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栽赃陷害!目标,赫然是小豆子这个与他关系最近、也最弱小无辜的人!
这绝不是巧合。张贵虽然被废逐,但他留下的势力网络并未完全清除。这个刘管事,明显是王阎王那条线上的人,或者说,是张贵残余势力的反扑!
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动不了他林弈,就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小豆子一旦被坐实罪名,下场凄惨。而他林弈,若袖手旁观,必将寒了人心,更会助长对方气焰;若出手相救,便是公然违反禁足令,干涉执法,正好给了对方借宗门法规整治他的绝佳借口!
好一条毒计!进退维谷,无论怎么选,都极其被动!
眼看那蕴含着灵力的鞭子就要落下,小豆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低沉却如同闷雷般的怒吼,陡然炸响!
不是林弈的声音。
只见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发怒的蛮牛,从旁边猛地冲了出来,正是石破天!他显然也是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恰好赶到。
石破天速度极快,在那鞭子落下之前,如同一堵墙般挡在了小豆子身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探,竟直接抓住了那呼啸而下的鞭梢!
“啪!”
鞭梢与他手掌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灵力波动四散,却未能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石破天怒视着刘管事和那两个行刑的杂役,声如洪钟:“事情还没弄清楚,凭什么打人?!”
他的突然出现和展现出的强悍实力,让刘管事和那两个杂役都吃了一惊。周围被惊醒、远远围观的杂役弟子们更是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刘管事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石破天。他色厉内荏地喝道:“石破天!你想干什么?包庇窃贼,是想同罪论处吗?!”
“俺没包庇谁!”石破天梗着脖子,毫不退缩,“俺只看到你们欺负人!小豆子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去库房偷东西?分明是有人栽赃!”
“放肆!”刘管事气得脸色铁青,“证据确凿,岂容你一个莽夫在这里胡言乱语!再不滚开,连你一起抓!”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柴房内,林弈看着外面的情形,大脑在飞速运转。
石破天的介入,暂时阻止了行刑,但也将他自己卷入了漩涡。对方的目标很可能本就是一石二鸟,甚至三鸟!
硬碰硬,正中对方下怀。
他需要破局的关键。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场中每一个人,扫过刘管事手中的那块赤铜矿,扫过小豆子那惊恐无助的脸,扫过周围那些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的面孔。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蔓延开来,“道痕阅读”的能力被激发到极致。
他首先“阅读”那块赤铜矿。矿石表面,除了小豆子慌乱中留下的微弱气息,还残留着几道更清晰、也更隐蔽的能量痕迹——一道属于刘管事,还有一道,属于一个气息阴冷、带着淡淡土腥味的陌生痕迹!这块矿石,在放入小豆子铺盖之前,显然经过他人之手!
接着,他的目光扫过刘管事和那两个行刑杂役。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不久前刚沾染上的、与那赤铜矿上阴冷土腥味同源的气息!尤其是刘管事的指甲缝里,甚至还残留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矿石粉末!
最后,他的感知掠过周围的地面和一些杂物。在通往库房方向的一条小径旁,他捕捉到了一缕快速消散的、属于那个阴冷土腥味主人的脚印道痕,其离开的方向,并非杂役区核心,而是朝着后山那片荒凉区域!
真相,几乎瞬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栽赃者,并非刘管事本人,他可能只是执行者。真正的黑手,是那个气息阴冷、擅长潜藏、并且可能对库房地形熟悉的家伙!刘管事等人,不过是接触了赃物,负责演戏罢了!
对方很狡猾,没有留下太多直接指向幕后主使(王阎王)的证据。
但,这已经够了。
林弈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不能直接出面,但他可以“提供”线索。
他迅速从怀中(实则是苏灵儿之前给的资源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似乎由某种兽骨打磨的哨子。这是苏灵儿留给他的,用于紧急联络的小玩意儿,吹响后能发出一种特定频率的、常人难以察觉的声波。
他将哨子凑到唇边,运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按照苏灵儿教导的方式,轻轻吹响。
没有声音传出,但一股特殊的波动,已朝着苏灵儿通常活动的区域扩散开去。
做完这一切,林弈再次将注意力投向外面僵持的场面。石破天依旧像座铁塔般护在小豆子身前,与刘管事等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刘管事恼羞成怒,准备呼叫更多人手,强行拿人之际——
“哎呀呀,这里好热闹呀!”
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慵懒和好奇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灵儿不知何时,已混在了围观的人群前方,正双手抱胸,歪着头,一脸“纯真”地看着场中情形。
“刘管事,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喊打喊杀的,多吓人啊。”苏灵儿眨着大眼睛,语气天真无邪。
刘管事看到苏灵儿,眉头皱得更紧。这个丫头在杂役区也是个有名的不安分主,滑不溜手。他没好气地道:“苏灵儿,这里没你的事,少掺和!”
“怎么会没我的事呢?”苏灵儿一脸无辜,“我昨晚起夜,好像看到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库房那边溜出来,往……咦,好像是往后山那边去了呢?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会不会跟这事有关呀?”
她这话一出,刘管事脸色猛地一变!
苏灵儿却像是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而且哦,我听说库房的赤铜矿都是有登记编号的吧?这块矿石的编号,会不会恰好……是最近才入库、还没来得及分发使用的那一批呢?要是查一下领取记录,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哦?”
她每说一句,刘管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周围杂役弟子的议论声也开始大了起来,看向刘管事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苏灵儿提供的“线索”,虽然模糊,却直接指向了栽赃的可能性,并且点出了可以查证的方向!
石破天虽然不太明白苏灵儿话里的弯弯绕,但也听出她是在帮小豆子说话,立刻大声附和:“对!查记录!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形势,瞬间逆转!
刘管事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狠狠瞪了苏灵儿一眼,又看了看怒目而视的石破天和周围开始骚动的人群,知道今天这事恐怕难以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他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哼!此事我自会禀明上面,详细调查!在查明之前,小豆子禁足窝棚,不得外出!我们走!”
说罢,他带着两个跟班,有些狼狈地匆匆离去,连那块作为“证物”的赤铜矿都忘了拿走。
危机暂时解除。
小豆子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是劫后余生的宣泄。
石破天松了口气,看向苏灵儿,目光中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认可。
苏灵儿则对着石破天狡黠地眨了眨眼,随即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弈柴房的方向,嘴角微翘。
柴房内,林弈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第一回合,他们险险挡下了。
但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阎王,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气息阴冷的栽赃者……
真正的较量,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