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段最终报告在脑海中消散,地爆天星那坚不可摧的核心深处,传来了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宇宙初开时的挤压声。
两颗来自高维度的侦察兵,连同它们那足以让异人界颤抖的技术,被彻底碾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基本粒子。
它们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悲鸣。
李玄霄缓缓地,放下了那只托举着“星辰”的手。
笼罩天地的无形引力,如同被剪断了线的风筝,瞬间消失无踪。
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那颗由整片冀州平原掀起的巨大岩石“月亮”,静止了一刹那。
随即,它带着足以将神州陆沉的恐怖威势,向着千疮百孔的大地,轰然坠落。
那阴影覆盖下来,带来的不是黑暗,而是死亡本身。
“掌门!”
早已退到安全距离的李慕玄,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凄厉的尖叫,那声音甚至盖过了巨星坠落的轰鸣。
完了!
他们躲过了高维打击,却要被自己人搞出来的天灾给活埋了!
这叫什么?这叫自己给自己挖坑,然后发现坑底下还有个粪坑!
半空中,李玄霄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嘴角还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但那双旋转的瞳眸里,依旧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甚至还有闲心瞥了一眼下方惊慌失措的众人。
他抬起另一只依旧完好的手,对着那颗正在加速坠落,即将带来灭顶之灾的“星辰”,虚虚地,轻轻一按。
“神罗天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轰——!
那巨大的岩石球体,在半空中猛地一顿,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紧接着,它从内部开始,轰然解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场盛大而沉默的崩坏。
亿万吨的碎石、土块、建筑残骸,化作了一场波及数百里,瑰丽而致命的流星雨,向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去。
每一块碎石的轨迹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完美地避开了尖刀小队所在的区域。
他们头顶的天空,干净得像被擦洗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李玄霄体表那如同太阳般璀璨的金色蒸汽,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如同潮水般退入他的体内。
仙术·八门遁甲,第七门“惊门”,关闭。
神明,跌落凡尘。
一股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剧痛与虚弱,在万分之一秒内席卷了他全身。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寸寸断裂。
他能“看”到,自己坚韧的经脉网络,如同干涸的河床般布满了裂纹,炁在其中横冲直撞,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疯狂地旋转,天与地失去了界限。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喉头那股腥甜的铁锈味,一大口鲜血,如同绚烂的红梅,喷洒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身体一软,失去了所有悬浮的力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数百米的高空,向着下方坠落。
“小王八蛋!”
陆瑾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怒吼,通臂拳的力量灌注双腿,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了出去,试图在半空中接住李玄霄。
“来不及了!”
李慕玄扶着鼻梁上已经彻底碎成蜘蛛网的镜片,大脑疯狂计算着高度、风速与下坠的加速度。
他得出了一个绝望的结论。
以李玄霄现在的位置和下坠速度,在落地前,没人能接住他。
而以他此刻身体的脆弱程度,哪怕是从十米高的地方摔下去,结果也和摔个西瓜没什么区别。
“刘德水!引力!”李慕玄嘶吼着,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几乎已经成了血人的同伴身上。
刘德水双目泣血,挣扎着想要抬起头,可刚才那记燃烧生命的“超·万象天引”,已经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三一门,水镜之前。
新任天师张之维,死死地抓着八仙桌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看着水镜中那个无力坠落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赢了。
以一种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赢得了这场匪夷所思的战斗。
可代价呢?
张之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水镜的角落。
在那里,冀州平原的上空,那道漆黑的空间裂缝,非但没有消失,反而稳定了下来,并且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扩大。
仿佛一场盛宴的大门,刚刚被推开了一道缝。
而李玄霄,就是那个不小心把菜单递进去的服务员。
“疯子……你这个疯子……”张之维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高空中。
李玄霄的意识正在飞速模糊。
狂风灌入他的口鼻,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气管。
身体的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石头,正在坠入无尽的深渊。
脑海中,那段冰冷的“临终报告”还在不断回响。
【威胁等级评估:由‘世界级’……上调至……‘收割者’。】
收割者……吗?
李玄霄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他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的尽头,是那片被他亲手砸得稀巴烂的大地。
还有几个正在拼命向他冲来的,如同蚂蚁般渺小的黑点。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别费劲了,下面垫着就行”,或者“记得找个软点的地方让我砸”。
可他连动一下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的最后,他仿佛看到了左若童那张严肃的脸。
师父,我好像……又玩脱了啊……
这一次,好像真的……没人能接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