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过年,妈妈总是带着我们匆匆去姥姥家,给一大家子做一桌子的菜,顾不上吃上几口,都已经晚上了,然后骑着自行车,偷偷回来。”
陈泽可以想象,一个分居多年的女人,带着两个女儿,在春节的爆竹声中,孤零零的带着女儿,在寒风中卖力骑车的场景。
很凄凉,也很孤寂。
陈泽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佟雯坐在沙发上暗自神伤,主要是白薇在陈泽他们下楼的时候,说了一句:
“姥姥舅舅他们又不喜欢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过年给他们送礼物?”
这话,似乎将佟雯这些年伪装出来的坚强,一下子都击碎了。
也同意了陈泽带着白薇一起离开。
至于佟雯?
她还没有想过要去陈泽老家过年。
这不合礼数。
很快,陈泽就后悔带着白薇了,这倒霉孩子,刚刚又是哭又是笑,还为了表示她对陈泽的爱,在陈泽脸颊上,亲了一口。
不过滑腻冰凉的感觉让陈泽怀疑,这小家伙是把鼻涕沾自己脸上了。
白璃急忙找了餐巾纸,给陈泽擦了擦,还用手绢倒上水,给陈泽脸上擦干净了。
一巴掌将白薇甩到了后座最靠外的窗户边上,白薇也不生气,反而趴在窗边,眼巴巴的看着路边的景色。
“后悔了吧?这家伙脏得很,出门打滚也经常干,就不像是个女孩。”白璃一边心疼的给陈泽差干净,一边数落白薇:“别给你姐夫添麻烦,还有到了地方别乱跑,山里有大灰狼。”
“姐姐,你也太幼稚了,咱们在村子里,哪有什么大灰狼。再说了,老师说,咱们这地方没有狼。”
白薇眼神不屑的斜睨了自家老姐一眼,轻蔑的仿佛把白璃当成了小孩子。
带着妹妹去婆婆家。
白璃开口求陈泽的时候,没感觉到不妥。
可是当白璃将白薇带上车,朝着陈泽老家走的时候,心里却打起了鼓。
“小泽,妈哪里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我爸妈心大着呢?上次着急忙慌,还是我大哥差点坐牢。”陈泽对陈绍华和周慧也有点无奈,但凡心态差一点,遇到陈潭这样的儿子,绝对会感觉人生无望。
好在还有陈泽,陈潭有多拉胯,陈泽就有多优秀。
甚至比这个差距更大。
其实陈泽老家并不远,主要是路不好走,一部分的路,很窄,还坑坑洼洼的,多少年了,就没修过。
陈绍华曾经想过修路,一来是这年头的沥青真不好弄,90年代,国内的沥青产量少的惊人,连调配的都很难弄来。
价格也是水泥的好几倍。
所以很多地方修路,只能选择水泥路。
可水泥路缺点太多了,雨天滑不说,使用时间也不长,容易损坏,这才导致陈绍华没有下决心修路。
同时,这条路也太长了,不是几百万就能解决的。
得花上三四千万,这笔钱陈家现在是拿得出来,可在一年多以前,陈家被沉重的财务融资成本,压得喘不过气来,明明集团的大部分产业利润都很不错,可却都付了银行利息。
这种状态,用了将近一年才扭转了过来。
随着汽车入山,车上不免开始颠簸了起来。
好在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山也不高,没什么坡度,出现不了危险路段。
只是坑坑洼洼的,走起来很慢。
车子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多小时,追上提前出发的陈家车队,周镇南的司机开车真稳,哪怕路况好,也不会开快一丁点,更不要说路况不好的时候了,四平八稳的,仿佛是抬轿子赶路。
自然走不快。
几十公里的路,如果是高速,半个小时都不要。
如果是路况好的地方,也花不了一个小时,可是陈家人愣是走了两个多小时,将近三个小时。
过了最后一个小镇,才是真正的群山环绕的景色。
而此时的白薇,已经躺在车座上,歪歪扭扭的睡着了。
“是爸妈的车?”
“嗯,应该是外公的车走不快。”
远远的看到一辆军车在车队中间,缓慢的移动着,陈泽也为自己的这个建议,捏了一把汗。
看到村口牌楼的那一刻,陈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村子坐落在山坡脚下,从山上流下的水,浇灌了村子周围几百亩水田。而在群山环绕的绿茵之下,是一个个白墙灰瓦的建筑。
看着像是民居,可给人一种现代化的气息。
“哇,好漂亮的房子!”
白薇的惊叹引来了白璃的紧张,周镇南出现的地方,她都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可能是身份地位差太多,让她有种心底翻上来的担忧。
害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被周镇南不喜欢。
鞭炮响起来的那一刻,白薇已经小跑着朝着村口跑了过去,村子里的小孩子在为首的老人带领下,站在村口迎接。
周镇南下车的时候,竟然有点恍惚,这附近的景色,有种沧海桑田的变化,记忆中似乎来过。
周慧在陈家的地位怎么说呢?
超人一等。
老一辈人的感觉对不住周慧,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给办好,女方缺席。
仿佛是自家小子,把高门大户的小姐拐带出来的羞愧,让老人都对周慧有种难以言说的愧疚。
陈泽的爷爷,陈青山站在人群中央,领头位置,对儿媳周慧说道:“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说出口,最不自然的无疑是周镇南,让周慧受委屈的永远不是陈家,而是周家。
娘家人的固执,让周慧这些年没了事业上的帮衬。
好在,周慧也不是那种有事业心的主,并不在意。
“爸,这是我公公。”
“公公,这是我爸爸,周镇南。”
两个老人都已经八十岁了,周镇南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气质,而同样的,陈青山显然要比周镇南更激动,因为他看到了熟人。
是他认识的故人,但是周镇南不认识他罢了。
哪怕周镇南已经八十多了,和年轻时期的长相已经大相径庭,可在熟悉的人眼里,还是能认出一些来,就是不敢肯定而已:“你是周司令?”
“你是?”
“我是罗县的陈青山。”说完,陈青山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地位差距太大了,他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游击队的副队长,抗战胜利前,周镇南部队转移到附近驻扎,才认识了他。
可对周镇南来说,这辈子见到的人实在太多了,要不是陈青山提醒,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说到罗县,他记起来了,有小半年时间,他当时就带着部队在罗县。
不过那时候,已经是打小鬼子后期了。
随着脑子的画面一幅幅的闪现,周镇南终于想起来了陈青山的身份:“游击队的陈副队长。”
“想来了?”被大人物记起来的陈青山高兴的咧开嘴大笑:“都五十年了,没想到我们还能遇到,还能做亲家。”
可他纳闷了,要是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陈青山不会默默无闻,至少也不会在铁路上做个小科长啊!
这些都和儿子调查出来的结果对不上啊!
鬼子投降。
解放时期。
部队整编之后,陈青山做个副团长也有希望。
有那么一瞬间,周镇南后悔了,他要是知道陈绍华是陈青山的儿子,也不会像当初那么反对了。
只是他也好奇,陈青山当初和他碰面的地方,可不是这里,而是靠近皖北的六安:“老陈,你怎么后来没留在部队?”
“负伤了,倒霉,炸掉了两根手指头。”说话间,陈青山还给周镇南看他的右手,狰狞的不成样子。
陈青山叹气道:“连开枪都费劲,解放后组织安排在了铁路,就做工人,也光荣。”
陈青山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傲娇的表示:“我对做官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