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高级香薰的淡雅气息，萦绕在海城最贵的VIp病房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海，映照着病房内冰冷而昂贵的金属仪器光泽。
陆沉舟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几根传输生命体征数据的细线。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仓库里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即使昏迷着，眉宇间也锁着一道深深的刻痕，仿佛在梦里还在计算着撞毁那辆限量版越野车的折旧损失。
姜眠搬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啃得咔嚓作响。她身上那件印着卡通骷髅头的卫衣还没来得及换，蹭着仓库里的灰泥，在病房雪白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扎眼。
“啧，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晕倒了都透着一股‘我很贵’的气息。”姜眠咽下一口苹果，对着昏迷的陆沉舟小声吐槽。她伸出沾着点苹果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陆沉舟放在被子外的手背。
冰凉。比正常人低不少。
她皱皱眉，放下苹果，指尖搭上陆沉舟的手腕。触感下的脉搏跳动比常人微弱，带着一种奇特的灼热感，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他经脉深处缓慢流淌、冲撞。那是强行引导真阳之火雏形留下的后遗症——狂暴的至阳之气在体内乱窜，灼伤经脉，透支本源。
“让你逞能！”姜眠低声咕哝，指尖却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温润的白光。那是她精纯的玄门法力，如同最细腻的涓流，小心翼翼地探入陆沉舟的腕脉，试图去安抚、梳理那如同脱缰野马般乱窜的灼热阳气。
她的法力属性偏阴柔，带着滋养和净化的特质，恰好能中和陆沉舟体内那霸道无匹的至阳之气。只是这梳理的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如同在布满荆棘的狭窄河道里小心翼翼地行船，稍有不慎，就可能刺激到那狂暴的力量，引发更强烈的反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眠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她能感觉到陆沉舟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在自己的法力引导下，慢慢变得温顺了一些，脉搏的跳动也似乎有力了一点点。
就在她稍稍松了口气，准备撤回法力时——
嗡！
一股极其阴冷、充满恶毒诅咒意味的细微力量，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猛地从陆沉舟经脉深处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窜出！它极其狡猾，瞬间缠绕上姜眠探入的那一丝法力，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和恶意，反向噬咬而来！
“嘶！”姜眠倒抽一口冷气，指尖如同被冰针狠狠刺了一下，那缕探入的法力瞬间被污染、湮灭！她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寒麻木感。
是张清远最后那道被真阳之火湮灭的诅咒！竟然还有一丝最本源、最恶毒的残留，如同跗骨之蛆，潜伏在了陆沉舟的至阳本源深处！平时被磅礴的阳气死死压制，难以察觉，但在陆沉舟极度虚弱、阳气紊乱之时，它便如同毒蛇出洞，试图反噬！
“妈的！张清远你个阴魂不散的孙子！”姜眠低声骂了一句，脸色凝重。这诅咒残留极其刁钻，潜伏在陆沉舟的力量本源处，想要在不伤及他根本的前提下拔除，难度堪比在豆腐上雕花！
就在她盯着陆沉舟苍白的脸，琢磨着是画个“驱邪符”贴他脑门上试试，还是等阎王有空来会诊时——
病床上的人，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那双深邃的、如同蕴藏着寒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初时有些茫然，失焦地望着天花板昂贵的水晶吊灯。几秒钟后，意识如同潮水般回涌，聚焦，带着昏迷初醒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当他的目光扫过病房内奢华的陈设，最后落在床边那个穿着脏兮兮卫衣、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姜眠身上时，那份警惕瞬间化为了然，随即被一种极其熟悉的、属于陆总裁的冰冷和嫌弃所取代。
“咳…”陆沉舟喉咙干涩，发出一声低咳，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调调：“…水。”
姜眠：“……”
她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起身，走到旁边的高级恒温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心里疯狂吐槽：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刚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问“我在哪”或者“我怎么了”，而是像个大爷一样使唤人！
她端着水杯走回床边，没好气地递过去：“喏！陆大爷，您的水！”
陆沉舟没接，只是用他那双恢复了些许神采、却依旧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姜眠，重点在她那件沾着灰泥和不明污渍的卫衣上停留了几秒，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几天没洗澡了？”
姜眠：“！！！”
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陆沉舟！你有没有良心？！”她气得差点把水杯扣他头上，“是谁把你从一堆黑泥巴里刨出来送医院的？！是谁在这儿给你当牛做马…呃，当护工？！你倒好，醒了就嫌我脏？！有本事你自己起来倒水啊！”
陆沉舟似乎被她的炸毛取悦了，苍白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见。他艰难地动了动没输液的那只手，示意姜眠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姜眠咬牙切齿，但还是忍着把这杯水泼他脸上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倾斜杯子，喂他喝了几口。
温水润过喉咙，陆沉舟的嗓音清晰了一些，也恢复了他一贯的掌控感：“我的车呢？”他问得理所当然，仿佛那辆撞成废铁的越野车才是他此刻最关心的。
“车？！”姜眠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都撞成八爪鱼了！你还惦记着车？！保险公司都哭着喊着要给你拉黑名单了！”
“修。”陆沉舟言简意赅，眼神里写满了“那是限量版”的固执。
“修个屁！引擎盖都卷成麻花了！轮子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修的钱够买十辆新的五菱宏光了！”姜眠气得跳脚。
陆沉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计算损失，眉头锁得更紧，脸色也更白了几分，显然牵扯到了内伤。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再次睁开，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姜眠搭过脉的手腕上，转移了话题：“…你刚才在做什么？”他记得昏迷前手腕上那一点奇异的温热触感。
“做什么？”姜眠没好气地坐回椅子，拿起啃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咔嚓，“给你把脉啊！看看你这资本家命够不够硬！顺便…”她顿了顿，看着陆沉舟依旧苍白的脸，语气稍微正经了点，“你强行用了那点‘小火苗’，现在体内阳气乱得跟被哈士奇拆过的家一样，还…沾了点脏东西。”她没直接说诅咒残留，怕刺激到这刚醒的伤员。
陆沉舟的眸光锐利起来：“脏东西？张清远留下的？”他显然记得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能量湮灭。
“嗯。”姜眠点点头，咔嚓又咬了一口苹果，“麻烦得很，钻你老窝（本源）里了，暂时拿它没办法。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体质特殊，只要你自己不瞎折腾，那点阴沟里的玩意儿暂时翻不起大浪。”
陆沉舟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探究和不容置疑：“教我。”
“哈？”姜眠差点被苹果噎住，“教你什么？摆摊算命还是画符驱邪？”
“控制。”陆沉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那里曾经爆发出金色的火焰。“真阳之火。或者，至少让它别在我身体里乱窜。”他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个需要解决的技术难题。“像你刚才那样，引导它。”
姜眠愣住了。她看着陆沉舟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却写满了认真和求知欲（或者说掌控欲）的脸。这资本家…居然主动要学玄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被张清远刺激得转了性？
“你…认真的？”姜眠狐疑地问。
“我很忙。”陆沉舟给了个极其资本家的回答，“没时间每次都靠撞车或者等你来救。”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效率太低。”
姜眠：“……” 行吧，这理由很陆沉舟。
她放下苹果核，擦了擦手，身体前倾，凑近了一些，脸上露出一种“老师傅要开课了”的表情：“行！看在你今天表现还…凑合的份上，姜半仙就给你开个小灶！听好了啊，陆同学！”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首先呢，你这‘小火苗’，学名真阳之火，是你这‘至阳玄魄体’自带的bUG级天赋。它很强，很霸道，但也很傲娇，不好伺候。你现在的情况，就像空有一座金矿，但没钥匙，只能靠蛮力砸墙，结果墙没砸开，自己先累趴下了。”
陆沉舟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专注。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让你立刻就能喷火烤鸡翅膀，”姜眠无视了陆沉舟微微抽搐的嘴角，“而是学会怎么安抚它，引导它，让它在你身体里乖乖按‘交通规则’走，别到处乱撞搞破坏。这叫‘阳气调息’，是基础中的基础，懂？”
陆沉舟微微颔首，表示理解：“步骤。”
“步骤就是——静心，凝神，内视。”姜眠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步，静心。把你脑子里那些收购案、股票走势、限量跑车维修报价单什么的，统统给我清出去！脑子里就想着‘空’、‘静’！像你们搞深度冥想那样！”
陆沉舟闭上眼睛，尝试了几秒，眉头又习惯性地蹙起。显然，让一个习惯了高速运转、掌控全局的大脑瞬间放空，难度不亚于让姜眠一天不赚钱。
“啧，就知道你不行！”姜眠毫不客气地吐槽，“第二步，凝神。把你的注意力，想象成一根探照灯的光束，从头顶百会穴开始，慢慢地、一点点地往下扫，扫过你的眉心、喉咙、胸口…重点是心窝往下三寸，肚脐眼上面一点，叫丹田的地方！那是你的‘能量枢纽站’！”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隔着被子，在陆沉舟腹部大概位置点了点。
陆沉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种“内视”的抽象概念。
“第三步，内视。这步最难，要求你用那根‘探照灯光束’，看清楚你身体里那些乱窜的‘小火苗’，然后…”姜眠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用意念，想象你用手，或者用根小棍子，轻轻地把那些不听话、到处乱跑的‘小火苗’，慢慢地、温柔地，往你的‘丹田枢纽站’赶！让它们在那里安家落户，抱团取暖！明白？”
陆沉舟再次尝试。他闭着眼，薄唇紧抿，额角甚至因为过度集中精神而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他身体里那股灼热感非但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因为他的强行“干预”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显然被体内乱窜的力量冲击到了。
“停停停！”姜眠赶紧按住他的肩膀，“祖宗！让你用意念‘赶’，不是让你用意念‘揍’它！你当是开员工大会训人呢？那么凶干嘛？要温柔！懂不懂什么叫温柔？！像哄女朋友…呃，像哄你家那只据说很贵的布偶猫一样！”
陆沉舟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挫败和…困惑？显然，“温柔”这个词，在他的总裁词典里属于生僻范畴。
“再来！”姜眠鼓励（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记住！静心！凝神！内视！温柔地‘赶’！”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似乎调整了策略，眉头虽然还皱着，但紧抿的唇线放松了一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努力让自己显得“温和”的别扭气场？就像一头习惯了咆哮的雄狮，在努力学着喵喵叫。
时间缓缓流逝。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姜眠紧张地盯着陆沉舟的脸。只见他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红渐渐褪去，紧蹙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点点。虽然体内那股灼热感依旧存在，但那种狂暴乱窜的势头，似乎真的…减弱了一点点？
有门！
就在姜眠心中暗喜，觉得这资本家学生还算可教时——
陆沉舟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刚刚从内视状态脱离的茫然，还有一点…奇异的光亮？仿佛解决了一个困扰许久的难题。
他看向姜眠，眼神极其认真，带着学术探讨般的严谨，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这种‘引导’方式，效率太低。”
“是否存在更高阶的、能量交换更直接的方法？”
“比如…”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精准的词汇，然后清晰而冷静地吐出两个字：
“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