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管司地下三号基地，医疗区。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有些刺鼻，盖过了地下空间惯有的金属和臭氧气息。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走廊映照得如同冰冷的停尸房，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呻吟，撕扯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姜眠靠在走廊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着眼。身上的作战服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大部分不是她的。左臂被临时固定着，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渗出的血色。脸上有几道被碎石划开的细痕，已经凝固。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城西地下停车场那场短暂却惨烈的空间塌陷，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队友被吞噬前绝望的眼神，空间乱流撕碎金属的尖啸，还有那喷涌而出的、冻结灵魂的远古阴寒…
“姜顾问。”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周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同样一身狼狈，作战服破损，脸上带着擦伤，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只是那双锐利的鹰眸里，此刻盛满了沉重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城西分局行动队…赵刚队长重伤昏迷，生命体征不稳。队员王猛…确认牺牲。队员李响…遗体未能回收。”他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却像钝刀子割肉，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姜眠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只是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回应：“嗯。”
“牺牲者的抚恤和家属安抚，局里会最高规格处理。”周凛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承诺的沉重，“城西节点爆发的远古阴气已被暂时压制，空间裂隙初步封堵。地上疏散及时，星海购物中心主体结构受损，但…没有平民伤亡。”这是这场惨烈战役后，唯一能称得上“胜利”的部分。
姜眠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封的疲惫，深处却跳跃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决心。没有平民伤亡…这是用异管司战士的血换来的。她看向周凛：“影傀…牵引成功的新碎片…”
“城南行动…失败了。”周凛的声音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我们没能阻止牵引。新碎片在抵达仓库核心的瞬间爆发失控能量，造成大规模破坏后，被影傀用未知手段强行收容带离。现场只留下…一片废墟和几十具被阴影生物和空间乱流撕碎的尸体。”他深吸一口气，“但你的情报和城西的发现…价值无法估量。我们确认了影傀的核心计划——利用牵引碎片的庞大能量，同时激活多个预先选定的远古阴气节点！滨江公园地下防空洞的第三节点已被我方提前布控压制，避免了另一场灾难。”
他看向姜眠，眼神复杂：“总部命令。鉴于你在老宅行动、残片解析、城西节点预警及关键情报获取中做出的不可替代的、卓越的贡献，特授予你‘一级英勇勋章’，并正式确认你‘外聘高级顾问’权限等级提升至A级！同时…”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荒诞的无奈，“…鉴于目前严峻的形势和你个人状态，总部特批…今晚在基地七号食堂，举行一个小型…庆功宴。为你授勋，也…提振一下士气。”
庆功宴？授勋？
姜眠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勋章？A级权限？这些冰冷的符号，如何能抵消地下停车场那吞噬生命的黑暗空洞？如何能换回那些消失的面孔？但周凛眼中的沉重和那丝无奈，她读懂了。这是一场必要的仪式，给活着的人一个喘息的理由，给流淌的鲜血一个暂时的交代。
“知道了。”姜眠的声音干涩沙哑。
基地七号食堂。这里被临时布置过，惨白的顶灯被调暗，换上了几盏暖色调的壁灯，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被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酒味勉强冲淡。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铺着干净的白色桌布，上面摆着不算丰盛但热气腾腾的自助餐食——红烧肉、清蒸鱼、几样时蔬，还有几箱啤酒和几瓶白酒。角落里的音响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试图营造一种劫后余生的放松氛围。
气氛却依旧有些凝滞。到场的人不多，大多是参与了近期行动、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的队员。他们沉默地取着食物，低声交谈，脸上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重。牺牲者的名字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直到周凛陪着姜眠走进来。
姜眠已经换下了染血的作战服，穿着一身干净的异管司制式深灰色作训服，左臂的绷带依旧显眼。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疲惫。但当周凛站在临时搭起的小台子上，用简洁而沉重的话语宣布她的功绩，将那枚沉甸甸的、刻着盾剑徽记和复杂纹路的银色“一级英勇勋章”别在她胸前时，食堂里响起了并不热烈，却异常真诚、带着敬意的掌声。
“姜顾问，牛逼！”一个脸上还贴着纱布的年轻队员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更多掌声响起，驱散了些许凝滞。
姜眠微微低头，指尖拂过冰凉的勋章表面，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份量。这勋章，沾着血。她抬起头，对着众人，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
仪式性的环节结束。气氛稍稍松动了一些。队员们开始互相敬酒，低声交谈，谈论着牺牲的战友，咒骂着影傀的狡诈凶狠，也交换着战斗中的惊险瞬间。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暂时麻痹紧绷的神经和沉重的悲伤。
“姜顾问！”技术宅陈星第一个端着酒杯冲了过来。他眼镜片后面的眼睛还有些发红，不知是熬夜还是哭过，但此刻却闪烁着纯粹的、近乎崇拜的光芒。“这杯敬你！必须敬你！城西要不是你提前感知到那个小地缚灵的预警，我们连预警都发不出去！还有残片解析！你那手时机的把握，简直神了！没有你逼出那核心共鸣指向和影傀的牵引信号，我们现在还像无头苍蝇！”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把满满一杯白酒举到姜眠面前，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辣得龇牙咧嘴。
姜眠看着这个头发乱糟糟、脸上还带着油污和黑眼圈的技术宅，眼底的冰封融化了一丝。她拿起旁边一杯果汁（医嘱严禁她饮酒），和陈星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是大家拼出来的。”
“姜顾问，还有我！”另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行动组猛男也挤了过来，他叫雷豹，是城南行动b组的尖兵之一，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带着几道血痂，笑起来却依旧豪爽。“老宅那次，要不是你最后用那橡皮章…呃，镇魂印，定住了那波影子怪的冲锋，我和几个兄弟就交代在通风管道里了！这杯敬你！以后出任务，跟你后面，踏实！”他也是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
姜眠再次用果汁回敬，嘴角勉强牵起一丝弧度。
“姜顾问…”
“姜姐…”
越来越多参与过行动、亲身见识过姜眠能力的队员围了过来。他们或许不善言辞，眼神却真挚而热切。有感谢救命之恩的，有敬佩她能力的，也有单纯被她在战场上那股凌厉狠劲折服的。姜眠被围在中间，一杯接一杯地用果汁回应着。她不太习惯这种场面，但这份用血与火淬炼出的认同和敬意，让她冰冷疲惫的心底，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异管司，这个曾经被她嫌弃束缚的“体制”，此刻在她心中，有了不一样的重量。
就在这带着伤痛、却又透着几分劫后余生暖意的气氛中，食堂入口处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裁剪完美的黑色手工西装，包裹着挺拔如松的身姿，在食堂暖色调的壁灯下，依旧透着拒人千里的冷硬线条。陆沉舟站在那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瞬间扫过喧闹的食堂，精准地定格在人群中心、被队员们热情环绕的姜眠身上。
他来了。
没有提前通知，没有随行人员。仿佛只是路过，又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目的。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几分。队员们敬酒的动作顿住了，交谈声低了下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骤然降临的低气压。陆沉舟的气场太强，那种属于顶级财阀掌舵人的、久居上位的冰冷威压，与食堂里劫后余生的粗粝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姜眠身上，也落在她身边那几个端着酒杯、脸上带着激动红晕的队员身上。尤其是当他的视线扫过陈星那崇拜得闪闪发光的眼睛，以及雷豹那肌肉虬结、正对着姜眠咧嘴笑的胳膊时，那冰冷的潭水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
陆沉舟迈开长腿，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冷硬的回响。他没有走向餐台，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离姜眠那堆人不远、靠近角落的一张空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就那样坐着，背脊挺直，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目光平视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完美的冰山雕塑。但整个食堂的温度，仿佛因为他一个人的存在，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一股无形的、名为“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原本围着姜眠的队员们，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陈星脸上的激动僵住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端着酒杯的手有点抖。雷豹那豪爽的笑容也收敛了，眼神变得谨慎。其他队员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原本热闹的圈子，出现了一个微妙的真空地带。
气氛变得无比尴尬。欢庆的余温被冻结。只剩下角落里舒缓的音乐还在不识趣地流淌。
姜眠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她端着果汁杯，转过身，目光迎向角落里的陆沉舟。隔着几张桌子，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陆沉舟的眼神深邃如寒潭，表面平静无波，但姜眠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潭水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悦？或者说…一种被侵犯了领地般的冷硬？他像一头巡视自己疆域的孤狼，安静地坐在角落，却用无声的气场宣示着主权，驱赶着所有试图靠近的“闲杂人等”。
姜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庆功宴？他跑来干什么？还摆出这副“闲人退散”的冰山脸？
短暂的沉默在蔓延。食堂里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队员们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脚趾抠地。
就在这时，周凛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他像是没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径直走到陆沉舟的桌前，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酒杯，从旁边的白酒瓶里倒了大半杯。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折射着灯光。
周凛端起那杯酒，对着陆沉舟，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安静的食堂：
“陆总，这杯酒，敬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凛身上。敬他？敬这个不请自来、一来就冻僵全场的冰山总裁？
陆沉舟的眉梢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目光终于从姜眠身上移开，落在了周凛和他手中的酒杯上。眼神依旧冰冷，带着一丝审视和询问。
周凛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敬你关键时刻提供的纯阳能量。没有你那一瞬间的爆发，我们无法干扰残片核心，也就无法获得影傀牵引计划的关键情报，更无法提前预警滨江公园的第三节点。城西…或许会多死很多人。”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这杯酒，也敬那些因情报而得以保全的生命。我代表异管司，谢谢你。”
说完，周凛仰头，将杯中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食堂里依旧安静，但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队员们看向陆沉舟的眼神，少了几分之前的畏惧和排斥，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和…一丝敬意？原来这位冷冰冰的陆总，竟然在背后帮了这么大的忙？
陆沉舟看着周凛空掉的酒杯，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桌上那杯周凛刚刚倒满、却无人碰触的酒。他沉默着。冰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搭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去碰那杯酒。
也没有说话。
只是再次抬起眼，那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再次精准地、不容置疑地，落在了姜眠的脸上。那目光里，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辨的东西——有未消的低气压，有一丝被强行拉入局的不悦，有对眼前这场“庆功宴”的漠然，但更深处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是一抹被喧嚣和他人目光隔绝在外后，悄然滋生的、极其隐晦的…
占有欲。
姜眠端着果汁杯，隔着人群，迎上他那道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目光。冰凉的杯壁贴着她的指尖。食堂里舒缓的背景音乐还在流淌，队员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周凛那杯敬出的酒，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短暂地荡开涟漪，却终究沉入陆沉舟无声的沉默里。那杯倒满的酒，孤零零地立在陆沉舟面前的桌上，像一道无形的界碑。
陆沉舟的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重量，沉沉地压在姜眠身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冰冷的外壳下，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暗流。姜眠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丝被冒犯的不悦，那属于上位者领地被侵扰的寒意，但更深处…那几乎被冰层覆盖的、微不可察的异样，让她心头微微一跳。
这眼神…有点熟悉。像什么呢？像…那天在道观门口，她试图摸那只刚下崽的野猫时，护崽母猫炸毛的眼神？荒谬的联想让姜眠差点绷不住脸上的平静。
她移开视线，不再与他对峙。那目光里的压力让她有些不舒服。她端起果汁杯，对着身边依旧有些局促的队员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僵局：“都愣着干什么？该吃吃，该喝喝。牺牲的兄弟，不会希望我们在这里干站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星、雷豹等人，“敬…活着。”
“敬活着！”雷豹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洪亮，带着劫后余生的豪气，再次举起酒杯。其他队员也纷纷响应，气氛终于重新松动起来，虽然不复之前的喧闹，但至少不再像冰窟。只是所有人都默契地与角落那张桌子保持着距离。
姜眠也象征性地抿了口果汁，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角落里的陆沉舟，在她移开视线后，那冰冷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收得更紧了些。像一只被无视后，更加不爽地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姜眠赶紧把这个更荒谬的联想压下去。
她应付着身边队员的交谈，心思却有些飘忽。城西塌陷的黑暗空洞，队友消失前最后的眼神，勋章冰冷的触感…还有此刻角落里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疲惫、沉重、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名为“庆功”的煎熬。
就在她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提前离场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异管司加密通讯器，是她自己的手机。
她不动声色地掏出来，解锁屏幕。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让她瞬间瞳孔微缩的号码。
【陆正鸿：沉舟，现在，立刻回家。书房等我。】
信息简短，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一条淬毒的鞭子。
陆老爷子？
姜眠的心猛地一沉。陆正鸿，陆沉舟那位深居简出、掌控陆氏庞大家业数十年的祖父。在这个时间点，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召唤陆沉舟回家？书房？显然不是寻常的家常谈话。
她下意识地抬眼，再次看向角落里的陆沉舟。
几乎是同时，陆沉舟也刚放下自己的手机。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此刻清晰地掠过一丝极淡、却无法掩饰的…阴霾。紧抿的薄唇线条绷得如同刀锋，眼神深处那潭寒水，瞬间被一股压抑的怒气和某种沉重的负担搅动得更加冰冷幽深。他显然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或者说…命令。
陆沉舟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股压抑的爆发力。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短促声响，瞬间吸引了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
他看也没看任何人，包括姜眠，更没有去碰桌上那杯周凛倒的酒。冰冷的目光如同扫过一片无意义的空气，径直转身，迈开长腿，朝着食堂门口走去。黑色西装挺括的背影，在暖色调的壁灯下，却显得比来时更加孤绝、冷硬，散发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敲在每个人心头，也敲在姜眠紧绷的神经上。
食堂的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关闭。陆沉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那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他面前桌上那杯孤零零的、一口未动的白酒。
食堂里彻底安静下来。连角落里的轻音乐都仿佛被冻结了。队员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陈星小心翼翼地凑近姜眠，压低声音：“姜顾问…陆总他…没事吧？老爷子找他…？”
姜眠没有回答。她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果汁杯冰凉的杯壁。陆正鸿的突然召唤…在这个时间点…在陆沉舟刚刚接触并卷入了陆家深埋的玄学秘辛之后…在异管司与影傀的战争刚刚进入白热化、陆沉舟那特殊体质成为双方争夺焦点的此刻…
这绝不会是简单的家族谈话。
一股比城西空间塌陷更冷的寒意，悄然爬上姜眠的脊背。陆家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而陆沉舟那最后离去时，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霾和沉重…让姜眠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