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川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吹拂过冰璃雪银白的长发,发丝舞动间,折射出极光迷离的光晕。她方才那句关于默“已可与哥哥并肩”的评价,如同在绝对零度的空气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虽无形,却真切地存在于颜爵的心头。
颜爵是何等人物?前灵犀阁司仪,看似洒脱不羁、游戏人间,实则心思缜密、洞察秋毫。他自然听出了冰璃雪话语背后那非同寻常的意味。这绝非一句简单的夸赞,其背后蕴含的信息与认可,足以让仙境许多自诩资深的先天仙子重新评估默的分量。
他正欲开口,顺着冰璃雪的话头,更深入地探讨默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与力量的源泉,冰璃雪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并未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
她微微侧首,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冰川,倒映着颜爵略显沉思的面容,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笃定:“颜爵,我这话,是有来源的。”
来源?
颜爵眸光微凝,停下了手中无意识转动的冰玉笛,做出倾听的姿态。他知道,冰璃雪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
冰璃雪的视线似乎再次穿越了空间,落在了那遥远的水玲珑宫,更落在了那无尽虚空深处,那座巍峨的石像之上。她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冰晶凝结的重量:
“你认为,世王和哥哥……他们两位亲自教导、倾注心血的仙子,能差到哪里去?”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颜爵的识海中炸响,瞬间将他之前所有关于默的观察、分析、感慨,都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无比、却又令人震撼的图景!
世王!哥哥(水清漓)!
这两个名字,代表的是仙境,乃至整个已知宇宙力量的绝对巅峰!
世王,幕天阁之主,执掌宇宙生灭法则,其威严与力量深不可测,是真正屹立于众生之巅、俯瞰纪元轮回的存在。他的意志,便是法则的趋向。
水清漓,水之主宰,远古自然之力化身,其实力在十阶之中也位居前列,对水与冰的掌控已臻化境,是法则本身的体现。
这两位,任何一位的指点,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仙子脱胎换骨,更何况是……“亲自教导、倾注心血”!
颜爵之前并非没有想过默与这两位的关系。谁都知道默是水清漓的妻子,深受宠爱。谁也都隐约感觉到,世王对默似乎也有着不同寻常的、近乎纵容的态度。但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从冰璃雪口中听到如此直白、且将两者并列的论断。
“亲自教导”——这意味着,默所学的,并非仅仅是水清漓偶尔的指点或力量的馈赠,而是可能系统地、深入地接受了来自这两位巅峰存在的言传身教!世王的格局、谋略、对宇宙法则的宏观认知;水清漓的冷静、精准、对力量本源的极致掌控……这些至高层次的智慧与经验,哪怕只是领悟其中万一,也足以受用无穷!
“倾注心血”——这更是一个重量无比的词汇。到了世王和水清漓那个层次,时间于他们而言近乎永恒,寻常事务早已难以引起波澜。能让他们“倾注心血”的,除了关乎宇宙平衡的大事,便是极少数被他们真正纳入羽翼之下、寄予厚望的存在。这不仅仅是对默天赋的认可,更是将她视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传承者?或者说,是他们共同认可并精心雕琢的“作品”?
刹那间,颜爵脑海中闪过默近来的种种表现:
面对幻蝶仙子时的机敏与果决;
对阵海渊时,那近乎碾压的、对水之真意的深刻理解;
处理地球冰河期事务时,那冷静、客观、宏观的推演能力,那份与水清漓如出一辙的思维模式;
以及她偶尔流露出的、那种面对强敌时毫不掩饰的、源自骨子里的底气与嚣张……
原来如此!原来根由在这里!
这一切看似不可思议的成长与强大,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她的背后,站着两位堪称“究极导师”的存在!她的思维模式,行事风格,甚至那份独特的底气,都深深烙印着世王的格局与水清漓的风格的痕迹!她是两位王者意志与智慧共同浇灌下,绽放出的最绚丽也最坚韧的花朵!
在这样的师承背景下,她能够达到“与哥哥并肩”的高度,似乎……变得顺理成章,甚至是一种必然了!若是在这两位倾力培养下还庸碌无为,那才是真正的怪事!
想通了这一点,颜爵心中所有的疑惑和感慨,都化作了深深的明悟,以及一丝……了然的叹息。他看向冰璃雪,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冰璃雪能如此平静地道出这个“来源”,说明她早已看清了本质,并且……某种程度上,她也认可了这种“培养”的结果。
就在这时,颜爵的内心,也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的定位。作为艺术之灵,他曾经或许也曾意气风发,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凭借智慧与手段维系着某种平衡。但时移世易,尤其是在与冰璃雪结合,成为了水清漓的妹夫之后,他的身份和心境,早已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颜爵内心很清楚,他现在只是艺术之灵、是璃雪的丈夫、是水清漓的妹夫。
“艺术之灵”,这是他力量的本质,是他逍遥世间的根基,但也注定了他难以真正介入那些最顶层的、关乎法则本源的博弈与争斗。他的力量更倾向于创造、启迪与调和,而非毁灭与主宰。
“璃雪的丈夫”,这是他如今最重要的身份,也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这意味着,他的立场与冰璃雪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荣。冰璃雪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他的态度。他深爱着璃雪,尊重她的意志,守护她的领域。冰晶川的宁静,是他心之所向。
“水清漓的妹夫”,这层姻亲关系,将他与那位水之主宰、与幕天阁的核心圈层联系在了一起。这并非他主动攀附,而是命运使然。这层关系带来了一定的便利与庇护,但也意味着他需要更加谨言慎行,明确自己的位置。他不能,也不应去质疑或干涉水清漓乃至世王的决定,尤其是关于他们倾力培养的默。
这种清晰的自我认知,让颜爵迅速摆正了心态。他不再以纯粹的旁观者或评判者的角度去看待默的崛起,而是带着一种……亲属的、以及认清现实后的平和心态。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感受着肺腑间的寒意,然后对冰璃雪露出了一个温和而了然的笑容:“阿雪,我明白了。”
他无需多言,这简单的六个字,已包含了他所有的领悟:他明白了默强大的根源,明白了冰璃雪评价的底气,也明白了自己在这场日渐清晰的仙境新格局中,应该所处的位置。
冰璃雪看着颜爵眼中那抹了然与平和,冰封般的容颜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缓和。她不需要颜爵去争什么,去证明什么,她只需要他理解,能够与她一同,在这变幻的时局中,守住冰晶川的这份宁静,便是最好。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不再言语。
颜爵亦沉默下来,与她并肩而立,共同沐浴在这极北之地的星光与极光之下。
冰晶宫依旧寂静寒冷,但两人之间,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他们都清楚,默的崛起,已是不可逆转的趋势。而她身上那深深烙印的、属于世王与水清漓的痕迹,也预示着未来的仙境,幕天阁的意志与影响力,将愈发深远。他们所能做,也所愿做的,便是静观其变,守护好自己的一方净土。
至于那位集两位王者心血于一身的后天仙子,她的未来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或许,连那两位导师本身,也正在拭目以待。而整个仙境,都将是这场非凡“教导”实验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