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水玲珑宫,被暖阳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辉。主殿寝宫内,那“假冒者”正盘坐于玉榻上,反复练习着默王妃“传授”的、如何更“优雅”地催动“水魄戒”的法门,脸上带着一丝因“进步”而生的自得。殿门处传来的细微动静,却让他瞬间收敛了气息,恢复了那副淡漠的神情。
来者,是冰公主,冰璃雪。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胜雪的宫装长裙,银发如瀑,冰蓝色的眼眸清冷得不含一丝杂质,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她步履轻盈地走入殿内,目光平静地扫过榻上的“水清漓”,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哥哥。”
那“假冒者”心中一凛,连忙颔首回应:“璃雪。”他努力模仿着水清漓面对妹妹时那特有的、淡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语气。
冰璃雪并未走近,只是在不远处站定,目光似乎落在了虚空中某一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水流声。这沉默,让那“假冒者”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良久,冰璃雪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冽如玉珠落盘,打破了寂静:
“哥哥,你可还记得……许多年前,北境冰海之事?”
她的话语起得突兀,仿佛只是兄妹间寻常的叙旧。那“假冒者”心中警铃大作,北境冰海?他哪里知道什么北境冰海之事!但面上却不能露怯,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冰璃雪似乎并不需要他详细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向那“假冒者”的心防:
“那时,你正在处理冰海深处一处狂暴的地脉与水流的冲突,无暇他顾。嫂子随行在侧……”她提到“嫂子”(默)时,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她发现,竟有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仙子,暗中模仿你的形貌、气息,甚至行为举止,学得惟妙惟肖,在北境一带招摇撞骗,试图……取而代之。”
那“假冒者”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北境冰海?模仿?这……这情节为何如此相似?!
冰璃雪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继续用那没有起伏的语调叙述着,如同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嫂子当时,一眼便看穿了那模仿者的心思。”她微微停顿,冰蓝色的眼眸似乎瞥了“水清漓”一眼,那目光冰冷刺骨,“她说了一句……直指人心的话。”
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冰璃雪缓缓复述出当年默的话语,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 ‘你一直学习他、模仿他,尽可能的复制他,把自己当成他,幻想有一天……去替代他。’ ”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那“假冒者”的脑海中炸响!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隐秘、最不堪的欲望与恐惧!他浑身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连握着“水魄戒”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冰璃雪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但语气依旧平淡,继续说道:
“当时,嫂子提出了数种惩戒之法。有水龙盘踞威慑,令其魂飞魄散;有水影剑反噬之力,碎其仙骨;有永无止境的噩梦,困其神魂;有水之迷宫,令其永世迷失;有静水湖水牢,消磨其仙元;亦有……哥哥你送她的那枚玉簪,化簪为剑,一击毙命。”
她每说一种刑罚,那“假冒者”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这些刑罚,光是听听,就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冰璃雪话锋一转,语气中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近乎“无奈”的意味?“嫂子觉得,这些……都让那模仿者太好过了。”
那“假冒者”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这还叫好过?!
冰璃雪无视他的惊恐,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描绘出当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嫂子她……最终并未动用任何神通法宝。她只是幻化出了一把……未开刃的、最普通的水刃。”
“她用那水刃,割下了那模仿者精心打理的头发,让其披头散发,形如疯魔。”
“她用那水刃,在其脸颊上划下道道血痕,毁了其赖以模仿的皮囊。”
“她用那水刃,破开了其丹田,取走了其苦修多年的本命珠,让其眼睁睁感受着力量的流逝,从云端跌落凡尘。”
冰璃雪的描述极其平静,却带着一种血腥的残酷。那“假冒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削发之辱、毁容之痛、以及力量消散的绝望!他几乎要窒息!
“而这,还不够。”冰璃雪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嫂子又变出了湿漉漉的纸张,一张,又一张,敷在了那模仿者的脸上……”
“那个模仿者……只撑下了六张。”
冰璃雪说到这里,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榻上那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水清漓”,一字一顿地,复述了默当年那句充满轻蔑与嘲讽的话:
“ ‘才六张,连普通人类都不如……也敢冒充你?’ ”
话音落下,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假冒者”彻底崩溃了,他瘫软在玉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冰璃雪这番话,不仅仅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更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揭穿他的身份,预告他的下场!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而此刻,在殿外不远处,假装在处理宫务、实则将殿内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默王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璃雪姐姐这‘关心’,可真是……诛心啊。) 她心中暗笑,(不过,说得倒是分毫不差。对付这种货色,就该如此!)
她当年处置那个模仿者,确实用了这般手段。并非她生性残忍,而是对于这种亵渎她心中至爱、妄图取而代之的宵小,她从不手软!必须以最狠辣的方式,彻底摧毁其依仗,碾碎其妄想,方能以儆效尤!
与此同时,在那方幽蓝的水玉平台上,隐匿了身形气息的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许之色。
(默,做得对。) 他心中默然。对于胆敢触碰逆鳞者,雷霆手段,方是王道。默当年的处置,干脆利落,直击要害,深合他意。这才配得上……水王妃的身份。
寝殿内,冰璃雪看着那几乎要被吓破胆的冒牌货,眼中讥诮更浓,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关切”:“哥哥?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旧伤未愈?” 她这番“关心”,在此刻听来,无异于最辛辣的讽刺。
那“假冒者”哪里还说得出话,只是惊恐地摇着头,蜷缩在榻上,仿佛冰璃雪是多可怕的魔鬼。
一场看似寻常的“兄妹叙旧”,却成了最凌厉的心理攻势。冰璃雪用一段血淋淋的“往事”,彻底击溃了冒牌货的心理防线,也为即将到来的终局,提前敲响了丧钟。
而真正的执棋者们,正于幕后,冷眼旁观着猎物在恐惧中瑟瑟发抖。这场戏,越来越接近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