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夜明珠的光晕仿佛凝固了时光,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静谧而柔和的氛围中。默王妃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她的声音并不高,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内。
她微微仰起头,下巴轻轻抵在水清漓的胸膛上,狐狸眼中闪烁着狡黠而好奇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线条完美的下颌,轻声问道:
“清漓,你认为……那假冒之人,要如何越过水龙和水影剑这两大天垒呢?”
她问得随意,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有趣的谜题,而非一个可能危及水之王权、甚至引发仙境动荡的严肃话题。但她的眼神深处,却藏着认真探究的意味。她想知道,以自家夫君那洞悉万物的眼光,会如何看待这个在她看来几乎无解的难题。
水清漓并未立刻回答。他冰蓝色的眼眸依旧轻阖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并未听到她的问题,又仿佛早已神游天外。但默知道,他一定在听,而且,以他的思维速度,或许在她问出问题的瞬间,便已推演出了无数种可能。
她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一缕冰蓝色的发丝,感受着那丝滑冰凉的触感。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殿外,静水湖的水流声若有若无,如同永恒的伴奏。
良久,水清漓那清冷如玉击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印入听者的灵魂深处:
“天垒之所以为天垒,在于其不可逾越。”
他的回答极其简洁,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淡漠。言下之意,水龙与水影剑的绝对忠诚与唯一性,是构成他水之王身份的基石,是法则层面的认定,根本不存在“越过”的可能性。任何试图挑战这一点的行为,都如同蜉蝣撼树,注定失败。
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随即又浮现出更浓的兴趣。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个“结论”,而是“过程”。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那假冒之人既然敢这么做,总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么是蠢到了极致,要么……就是自以为找到了某种‘取巧’的法子?”
她歪着头,开始列举自己的猜测,语气中带着几分天马行空的想象:“比如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找到了某种极其罕见的、能够暂时模拟灵魂波动的禁忌法宝?或者,是某种古老的、可以窃取一丝本源气息的邪术?再不然,就是他们手里有能强行压制水龙灵智、或者干扰水影剑感应的东西?”
她越说越觉得有趣,眼睛亮晶晶的:“虽然我觉得这些法子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水龙和你面前根本就是班门弄斧,但万一……他们真以为能行呢?毕竟,仙境之大,无奇不有嘛。”
水清漓依旧闭着眼,但默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似乎因她这番“奇思妙想”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他并未反驳,也未赞同,只是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她提出的这些“可能性”。
又过了片刻,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审视意味?
“模拟灵魂,需触及本源核心,非外力可及。窃取气息,纵得一丝,亦如镜花水月,徒具其形。”他先是否定了默前两种过于“玄奇”的猜测,语气带着一种对法则本质的绝对认知。“压制灵智,干扰感应……”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一线,那眸光深邃如海,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
“或有可能。”
这四个字,让默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没想到,自家夫君竟然真的认为存在“取巧”的可能?虽然只是“或有可能”,但这已足够惊人!
水清漓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继续用他那清冷的语调分析道:“水龙虽为神兽,灵智超群,然若遇远超其境界的迷魂之术,或可被短暂蒙蔽。水影剑虽与吾心意相通,然若有无上存在,以法则之力强行扭曲其周边感知,亦可制造短暂错觉。”
他的分析冷静得可怕,如同在剖析一件与己无关的器具。“然,此法皆需付出极大代价,且时效极短,破绽百出。稍有差池,反噬自身。”
默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道:“那……依你看,他们最可能用哪种法子?又能在你面前撑多久?”
水清漓重新阖上眼,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不论何种法子,皆如螳臂当车。”
他顿了顿,最后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漠然:
“或许,他们所求,本就不是长久冒充。”
此言一出,默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狐狸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对啊!) 她几乎要拍案叫绝。(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指望能长时间假扮你而不被识破!他们的目的,可能仅仅只是需要那么一个‘短暂’的时机!)
比如,利用这短暂冒充的身份,下达某个关键的命令,挑动某方势力;或者,在某个特定的场合出现,制造一个关键的误会;甚至,只是为了争取到接近某个重要目标或地点的时间!
只要计划周密,这短暂的“成功”,或许就足以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事后,即便被识破,他们也可能早已远遁,或者准备好了后手。
这个推测,让整件事的性质瞬间发生了改变。从一场拙劣的模仿秀,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目标明确的阴谋!
“原来如此……”默喃喃道,心中对那尚未谋面的“假冒者”及其背后的势力,评价不由得提高了半分。至少,对方不是纯粹的蠢货,而是懂得利用规则漏洞的、危险的阴谋家。
但同时,她也更加放心了。因为无论对方计划得多么周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尤其是在早已洞悉一切的水清漓和世王哥哥面前,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的挣扎。他们现在按兵不动,或许正是在等待对方将全部底牌亮出的那一刻。
“看来,这场戏,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呢。”默重新靠回水清漓怀中,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倒是越来越期待,那‘假冒’的你,会以何种方式登场了。”
水清漓没有回应,只是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许,算是默许了她这番“看戏”的心态。
静夜沉沉,夫妻二人在这静谧的寝殿中,三言两语间,便已将一场可能席卷仙境的阴谋剖析了大半。天垒依旧高耸,而觊觎者的小聪明,在真正的王者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徒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