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轩内,夜色深沉,竹影摇曳,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与往日那带着几分颓废、几分惶然的气息不同,此刻的墨竹轩,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紧张、专注与……一丝破茧重生般锐气的氛围。
轩内中央,艺术之灵颜爵,正盘膝坐于一张古朴的竹席之上。他双目紧闭,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周身气息起伏不定,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涣散与虚弱,而是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正在积蓄着喷薄欲出的力量!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默王妃那两段如箴言般的话语,以及那首直击心灵的《辞家千里又千里》的歌词。
“何时葡萄先熟透,你要静候再静候……”
“骏马自知前程远,不待扬鞭自奋蹄……”
“比泪水更汹涌的是我的勇气……”
“我也不会困在雨里……”
这些话语,如同惊雷,炸开了他心中积郁多年的迷茫、怯懦与自怨自艾!过往的种种,为了艺术理想而遭受的冷眼、为了生存而不得不的妥协、因实力不济而屡屡受挫的屈辱、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对更高境界的渴望与……因恐惧而生的退缩……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些话语点燃、催化、糅合!
他不再去想自己是否配得上冰璃雪,不再去担忧是否会惹怒世王或默王妃,不再去恐惧未来的风雨!他的心神,前所未有地凝聚,全部投入到了对自身艺术本源、对那“所画皆成真”法则的更深层次感悟之中!
他仿佛看到,自己化作了一匹自知前程遥远的骏马,不再需要他人的鞭策,内心深处那股被压抑已久的、对艺术的纯粹热爱与执着,化作了最汹涌的勇气,驱动着他奋蹄前行!过往的苦难与漂泊,不再是耻辱的烙印,而是磨砺他“不认输”骨头的硎石!
“嗡——!”
不知过了多久,颜爵周身那起伏不定的气息骤然一凝!随即,一股磅礴而精纯的、带着浓郁艺术创造气息的仙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
他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瞳孔之中,不再是往日的闪烁不定或惶恐不安,而是绽放出如同星辰般璀璨、充满自信与创造力的光芒!他身下的竹席无风自动,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画卷在他身边展开、湮灭、重生!墨竹轩内陈列的那些画作、雕塑,仿佛都活了过来,散发出莹莹的光辉,与他共鸣!
突破了!
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被点醒的震撼、与破釜沉舟的决心之后,颜爵那停滞多年的修为瓶颈,竟然……一举冲破!他的仙力变得更加凝练浩瀚,对艺术法则的感悟更深了一层,神魂也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虽然距离水清漓、默王妃那等存在依旧遥不可及,但相较于从前的他,已是脱胎换骨般的飞跃!至少,在面对寻常大仙子时,他已有了足够的底气与实力!
颜爵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奔腾流转的全新力量,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却又无比狂喜的神色!他抬起手,指尖仙力流转,随意在空中一划,一道蕴含着玄奥意境的墨竹虚影便凝聚而成,栩栩如生,仿佛蕴含着生命!
“我……我真的突破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一丝恍然。
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默王妃那番看似“说教”的话语,以及那首“歌曲”,对他而言,是何等珍贵的机缘!那不仅仅是警告与鼓励,更是一种……直指道心的点拨!将他从自我设限的泥沼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与此同时。
冰晶川,万载寒冰宫殿深处。
正在引导寒冰之气淬炼己身的冰璃雪,清冷的眼眸忽然微微一动。她与颜爵气息相连,道侣同心,此刻清晰地感知到了墨竹轩内那股沛然勃发、破而后立的艺术本源之力!
她缓缓睁开冰蓝色的眼眸,绝美的容颜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欣慰?
她微微抬手,指尖一缕冰蓝色的寒气萦绕,仿佛在推演着什么。清冷的目光穿透虚空,望向墨竹轩的方向,心中思绪流转:
‘颜爵他……果然并非没有天赋。’
作为与他相伴多年的道侣,冰璃雪比任何人都清楚,颜爵在艺术之道上的悟性与灵性,其实是极高的!否则,也不可能掌握“所画皆成真”这等近乎法则本源的权柄。他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资质,而在于……心性!
他太过敏感,太过情绪化,容易陷入自我怀疑与恐惧之中,缺乏一往无前的锐气与坚韧不拔的意志。就像一块璞玉,却被自身的杂质所包裹,难以绽放真正的光华。
‘只是……’
冰璃雪清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他这样的人,需要有人在合适的时机……逼他一下。’
需要一场足够分量的“惊吓”,来打破他固步自封的怯懦外壳;需要一番直指要害的“点拨”,来点燃他内心深处被埋没的勇气与决心;更需要一个……他绝对无法反抗、必须正视的“压力源”(比如默王妃的威严与世王的阴影),来迫使他不得不去面对自身的不足,去寻求突破!
默王妃的出现,以及她那一连串恩威并施、敲打与鼓励并存的手段,恰恰在最合适的时机,扮演了这个“逼他一下”的角色!
想到这里,冰璃雪心中对默,不禁又多了几分感激与敬佩。这位嫂子,看似行事跳脱,实则心思缜密,洞察人心,手段更是高明至极。她不仅解决了颜爵可能带来的麻烦,更在无形中,促成了一次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蜕变!
‘如今看来,’ 冰璃雪心中暗道,‘经此一役,他若能保持住这份锐气,潜心修炼,未来……或许真能有所作为,不再总是那般……令人糟心了。’
这于她而言,于水清漓而言,于整个幕天阁的和谐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冰璃雪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眸,继续她的修炼。清冷的容颜上,那丝极淡的欣慰悄然隐去,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但周身流转的冰蓝色仙力,似乎比之前更加顺畅柔和了几分。
墨竹轩内,颜爵感受着全新的力量,意气风发。他望向水玲珑宫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随后,他又望向冰晶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与……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璃雪……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他握紧拳头,低声发誓。
这一次的突破,不仅仅是他修为上的精进,更是他心性上的一次涅盘重生!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看似“凶残”实则用心良苦的嫂子,一次恰到好处的……“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