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万象天穹殿内,那场因毒仙子毒夕绯的悲剧与默王妃一番石破天惊的“低语”而引发的沉重氛围,在默王妃那番关于“灵犀阁放大心之力”的隐秘希望点燃后,终于稍稍缓和。毒夕绯虽依旧沉默,但妖异的眼眸中那抹死寂的绝望已被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火所取代,她周身的毒瘴似乎也不再那么阴冷刺骨。
高台上下,众仙虽不知默具体说了什么,但看到毒夕绯的情绪变化,也隐约猜到必有转机,心中那份压抑感减轻了不少。仙乐重新变得流畅,宾客们的交谈声也渐渐恢复,只是话题依旧围绕着环境、毒素、人类影响等沉重却无法回避的问题。
就在这气氛逐渐回暖、试图重归盛宴主题的时刻——
一直努力履行司仪职责、试图活跃气氛的艺术之灵颜爵,在斟酌了片刻后,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清越悦耳、带着艺术气息的嗓音,提出了一个建议:
“诸位,”他环视全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试图将话题引向一个……看似更具“建设性”和“观赏性”的方向,“此番盛宴,群仙汇聚,实乃仙境盛事。眼见盛宴已近尾声,不若……待宴会结束后,我等寻个合适的机会,一同前往……人类世界的清溪峡一观,如何?”
颜爵的本意是好的。清溪峡,在仙境的记载中,曾是人间一处风景绝佳、溪水清澈见底、充满灵秀之气的所在,常被仙子们用作游览散心之地。他想借此机会,让众仙暂时从刚才沉重的议题中脱离出来,欣赏一下人间美景,或许也能缓和一下与人类世界的关系(毕竟叶罗丽战士们也在场),算是一举多得。
然而——
他这话刚一出口!
“!!!”
高台之上,一直慵懒依偎在水清漓怀中、看似在悠闲品茗的默王妃,狐狸眼中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猛地“咯噔”一下!握着琉璃盏的指尖都微微泛白!
‘清溪峡?!’
‘颜爵哥哥!你提哪里不好,偏偏提这个地方?!’
默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关于清溪峡的信息!作为常年混迹人类世界、对人间百态了如指掌的“情报通”,她太清楚清溪峡的“前世今生”了!
‘那可是清漓的……逆鳞之一啊!’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投向身旁的夫君——水清漓!
果然!
就在“清溪峡”三个字落入耳中的刹那——
一直静坐如山、气息与静水湖本源浑然一体、仿佛万物不萦于心的水清漓,周身那浩瀚如海的平静气息,骤然……波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万年不波的深潭,激起了一圈……冰冷刺骨的涟漪!
他冰蓝色的眼眸,并未睁开,但那长长的、如同冰蝶翅翼般的睫毛,却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瞬!搭在膝上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一股极其隐晦、却足以让感知敏锐者灵魂战栗的……寒意,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混合着极致失望、冰冷怒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的气息!
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下降了几分!
虚空之中,盘踞的水龙虚影,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充满了警告与……悲伤意味的龙吟!那龙吟声不大,却仿佛直接响彻在众仙的心湖深处!
“!!!”
高台上,几位阁主脸色微变!时希眼中时光长河瞬间凝固;黎灰玩味的笑容消失;花翎眼中闪过担忧;冰璃雪周身寒意骤增;庞尊雷光隐现;就连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毒夕绯,也诧异地看向了水清漓!
下方的宾客们,虽然感受不如阁主们清晰,但也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交谈声戛然而止,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高台!
颜爵司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触犯了某种……禁忌?!可他……他说错什么了?清溪峡……不是一处风景优美的所在吗?
就在这气氛骤然紧张、即将再次凝固的千钧一发之际——
“咳!”
一声清脆的、带着一丝刻意“打断”意味的轻咳,打破了死寂!
只见默王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盏!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仙子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不是去解释,不是去圆场,而是……
整个人如同乳燕投林般,猛地……扑进了水清漓的怀里!不是之前那种慵懒的依偎,而是……一种带着强烈“安抚”与“保护”意味的、用力的……拥抱!
她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水清漓的腰身,将脸颊深深地、深深地埋进了他微凉却坚实的胸膛!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他周身那骤然泛起的寒意!
然后,她抬起头,仰起小脸,狐狸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狡黠与灵动,只剩下满满的、毫不掩饰的……心疼与……焦急!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温热的小手,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拍抚着水清漓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安抚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她没有说话!没有解释清溪峡如何!更没有去指责颜爵!
她只是……用行动!用最直接、最笨拙、却也最真诚的方式……在安抚他!在告诉他:有我在!别难过!别生气!
‘清漓……’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有我在……’
水清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用力的拥抱弄得微微一怔!周身那骤然升起的、足以冰封万物的寒意,在接触到怀中人儿那温热柔软的身体、感受到那轻拍后背的安抚时……竟……奇迹般地……停滞了扩散的趋势!
他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冰冷怒意与悲凉,在倒映出默那张写满了心疼与焦急的小脸时……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暖阳,微微……融化了一丝……
他依旧没有言语,但那紧绷的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分。他微微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了默的发顶。周身的寒意,虽然未曾完全消散,却不再那么刺骨。
默感受到他的变化,心中稍稍一松,但拍抚的动作并未停止,反而更加轻柔。她狐狸眼一转,狠狠瞪了旁边已经吓傻了的颜爵一眼,用眼神传递着信息:‘不会说话就闭嘴!’
颜爵被默那“杀人般”的眼神瞪得一个激灵,冷汗都下来了!他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缘由,但也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再言。
高台上其他阁主见状,也纷纷松了口气,但看向水清漓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复杂与……了然。他们似乎……也隐约猜到了“清溪峡”可能代表的……某些不愉快的往事。
下方的宾客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默一边继续安抚着水清漓,一边在心中飞速思考着如何化解这场尴尬。她不能直接说出清溪峡的真相,那无异于在清漓的伤口上撒盐!必须……转移话题!
然而,就在她思索对策之时——
她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再次闪过了关于清溪峡的……最新情报!那是她安插在人类世界的“小眼线”们,前不久才传回的消息!
‘清溪峡啊……’ 她心中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据说……在人类世界……曾经是条臭气熏天、污水横流的……臭水沟……’
‘但后来……经过人类长达数年的治理……投放净化菌群、修建污水处理厂、清理河床淤泥……’
‘现在……好像……已经……变成了清澈见底、鱼虾重现的……溪水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光,骤然划过她的心间!
但……她敢说吗?
此刻说出来,是雪中送炭?还是……火上浇油?
是说人类知错能改,给了清漓一丝安慰?还是……提醒他曾经受过的伤害,再次揭开伤疤?
默的狐狸眼中,充满了挣扎与犹豫。
最终,她咬了咬牙,决定……暂时不说!
此刻,安抚清漓的情绪最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水清漓,将脸颊贴在他的心口,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支持与温暖。
虚空之中,水龙的龙吟,也渐渐低沉下去,化为一声悠长的、带着悲伤与守护意味的喘息。
一场因“清溪峡”三个字而引发的、险些失控的危机,在默王妃及时而决绝的“拥抱安抚”下,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但“清溪峡”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所有仙子的心中。那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与水王子息息相关、且极其不愉快的往事!
颜爵司仪……这次可是捅了个不小的马蜂窝啊!
而默,则深藏起那个关于“清溪峡变清”的消息,心中暗道:‘清溪峡的事……得从长计议……必须找个最稳妥的时机……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清漓……’
‘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