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续章):正宫的代价
窗边的座位,林芷小口啜饮着拿铁,目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锁定在柜台后江淮的身上。叶雪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偶尔抬头,顺着林芷的视线望去,撇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
“学长他,”林芷忽然轻声开口,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叶雪听,“写我们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叶雪头也不抬:“还能什么表情,肯定是边写边猥琐地笑呗!男人不都这样!”
林芷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不,我觉得……他是在害怕。”
“害怕?”叶雪终于抬起头,一脸不信,“他怕什么?怕我们顺着网线去找他?”
“怕我们……变成他笔下的样子。”林芷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幽微,“或者,怕他笔下的我们,才是真正的我们。”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抱着一摞书本的林清许。她刚去图书馆还了书,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看到江淮在柜台后,脸上自然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然而,这笑意在接触到江淮僵硬的表情和窗边那两道注视的目光时,微微凝滞了。
“林学姐。”林芷率先打招呼,笑容甜美无害,“你来啦。”
“嗯。”林清许点点头,走到柜台后,自然地接过江淮手中那块被他捏得变形的抹布,“我来吧,你看起很累。”
这份体贴,在此刻的江淮听来,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他配得上这份“正常”吗?一个在小说里肆意编排现实、甚至可能引火烧身的“胃酸战士”?
“我……我去后面清点一下库存。”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将前台留给了林清许。
仓库狭小的空间里,江淮背靠着冰冷的货架,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他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我的后宫遍布诸天》的书页。
评论区,因为林芷和月夜绫的巨额打赏,早已炸开了锅。
“卧槽!榜二易主了!‘金色妖精’(林芷的读者Id)大佬威武!”
“这书这么牛吗?连土豪读者都为了争榜打起来了?”
“只有我好奇作者和榜二小姐姐的关系吗?‘江学长’??现实认识?”
“@胃酸战士,快更新!我想看榜二小姐姐对应的那个学妹后续!”
目光扫过一条条评论,江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读者们兴奋地挖掘着打赏留言和文本细节中的“现实梗”,将他的小说当成了一场大型的、与他现实生活联动的解密游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就是那个坐在窗边,看似纯良无害的林芷。
他点开与林芷的私信界面(快点小说自带作者与读者的私信功能),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着该说什么。质问?警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一条新的私信弹了出来。
发信人:【金色妖精】(林芷)
“学长,躲起来可不是办法哦。”
江淮瞳孔一缩。
“窗边的拿铁,没有学长亲手调的好喝。”
她看到了!她看到他仓皇躲进后台!她甚至用他小说里描写过的、他擅长拉花这一点来暗示他!
“不用担心,学长。我只是你的读者,一个……非常、非常喜欢你的故事的读者。”
“不过,学长下次写到我的时候,可以对我更好一点吗?比如……让我离‘男主角’更近一点?”
“毕竟,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榜二呢。(可爱表情包)”
文字甜美,语气轻松,但江淮读出了其中不容置疑的索取和隐藏在背后的、冰冷的控制欲。
她不是在请求,她是在用金钱和关注,购买她在他故事里的“戏份”和“结局”。她不再满足于做一个被观察、被描写的对象,她要成为他故事的参与者,甚至……干预者。
江淮感到一阵寒意。他以为写作是逃避,现在却发现,他是在亲手为自己的现实搭建一个更加华丽的舞台,而观众(尤其是某几位特殊的观众)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登台演出了。
他关掉手机,无力地滑坐在货箱上。
外面传来林清许温和应对客人的声音,以及林芷那辨识度极高的、银铃般的笑声。
一切都乱了。
他的堡垒,不仅从内部被渗透,甚至连“地基”——他书写故事的权利和自由,都正在被他的“读者”们以“爱”和“支持”的名义,一点点剥夺。
“胃酸战士……”他再次咀嚼这个笔名,只觉得满嘴都是现实反馈而来的、真正的苦涩胃酸。
他还能写下去吗?
他必须写下去。
因为停止书写,意味着彻底失去这唯一还能让他感到些许掌控感的领域。但继续书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每一章都可能成为点燃现实的导火索。
尤其是,当他想到林清许那双清澈的、带着关切的眼睛时,那股胃酸便灼烧得更加厉害。
他该如何在笔下这个扭曲的“诸天”里,为他现实中唯一想守护的“正常”,寻得一席安全之地?
第二卷的剧情,已经不再是故事的剧情,而是他真实人生的走向图。
而他,提笔如提刀,不知下一章,会斩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