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裂隙狭窄得如同石棺内部，冰冷的金属毛刺深深嵌入早已麻木的皮肉，凝固的油脂混合着未知的腐臭粘液，堵塞了口鼻，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混合着铁锈和尸油的毒浆。胸腔内，每一次几乎要停止的心跳，都牵扯着右肋那片正在被不可逆金属化的骨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摩擦声，仿佛有砂轮在体内研磨。污染不再是流动的毒液，而是化作了亿万冰冷的细针，在他的血管、神经乃至骨骼的微小缝隙中游走、凝结，带来一种从内而外逐渐冻结、僵硬的恐怖感觉。
蚀骨管家那本惨白的账簿，如同墓穴中唯一的陪葬品，悬浮在咫尺之距的黑暗中。猩红的页面上，那行暗金色的文字如同淬了剧毒的鱼钩，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死亡气息：
「红袖核心印记熔毁倒计时：2小时51分…」
「选择：回收并上缴，可抵扣部分债务利息（鬼币x）；或…放弃，目睹其彻底销毁。」
林夜布满血丝、几乎要被污染染成暗红色的眼球，在厚重的污秽后艰难地转动着，视线仿佛要穿透层层阻碍，死死钉在那“预焚烧区”几个字上。前世，红袖被那些冰冷的银行鬼差强行拖入无尽黑暗时，那最后回望的、带着无尽担忧与决绝的背影，与此刻通过【尸语者之骨】感知到的那缕冰冷、麻木、却又在核心深处顽强燃烧着一丝对他眷恋的灵魂波动，狠狠地重叠在一起！
救？代价是什么？是签下这份卖身契，彻底沦为银行麾下一条失去自我、永世不得翻身的爪牙？用永恒的奴役，换取她片刻的存续？
不救？眼睁睁看着她在这冰冷的熔炉中，最后的存在痕迹被彻底抹除，连一丝尘埃都不剩下？
“嗬…” 被脓血和污物堵塞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浑浊不堪、带着血腥与腐烂气味的气音。他猛地闭上双眼，试图将那片猩红和暗金从视野中驱散，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影像却更加清晰。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犹豫与温度，已被彻底淹没，只剩下被极致污染浸透的、近乎无机质的冰冷与疯狂。
没有选择。从他踏入这片幽冥，不，或许从前世被背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力。
但他要的，从来就不是银行的施舍或契约！
指尖传来清道夫那巨大骨骼结构内部，如同心跳般缓慢而冰冷的能量脉动。林夜那残存不多的、属于自我的意志，如同一条濒死却依旧露出毒牙的蛇，紧紧地缠绕着刚刚觉醒的、【尸语者之骨】所带来的那种冰冷而诡异的感知力，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朝着脚下这片由钢铁与古老骸骨构成的“大地”更深处扎去！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吸收那些微不足道的劣质骨源质，而是…强行解读清道夫庞大躯壳内部，那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代表着能量与死亡脓液输送路径的管道网络！尤其是所有路径中，最终指向那散发着灼热与毁灭波动的核心——熔炉区域的通道！
嗡——
冰冷的、非人的感知力，如同滴入静水中的浓稠墨汁，顺着骸骨构筑的天然能量神经网络，艰难而缓慢地晕染、扩散开来。刹那间，无数嘈杂到足以令任何正常意识崩溃的“尸语”——被粉碎骨渣残留的纯粹死寂回响、粘稠脓液在巨大压力下流淌的粘滞呜咽、狂暴能量在管道内奔涌的低沉嗡鸣——所有这些声音、震动、意念的碎片，汇成一股毁灭性的噪音洪流，狠狠地冲击着林夜那早已千疮百孔、濒临彻底瓦解的意识海！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锯，在他的灵魂层面上来回切割，系统面板上，污染度的数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攀升：55%… 56%！
【警告！感知过载！灵魂烙印侵蚀加速！躯体金属化现象加深（右肋区域：32%）！】
不能停！林夜死死咬住几乎要被自己咬碎的牙关，带着腐臭的涎水混合着暗绿色的脓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不断淌下。他强行在这片意识的沙暴中，剥离那些无意义的、混乱的噪音，如同一个在雷声中分辨蚊蚋振翅的盲人，竭尽全力地捕捉、锁定着所有能量流动最为密集、最为灼热、最终汇聚的同一个方向——核心熔炉！同时，他更是在管道网络那庞杂的“尸语”背景音中，拼命地搜寻着那一缕微弱到极致、却对他而言无比独特、带着红袖灵魂印记的冰冷波动！
找到了！
一条路径浮现出来——那是一条异常曲折、隐蔽，管壁布满了陈旧裂痕和狰狞骨刺增生的次级脓液回收管！这条管道内流动的脓液粘稠度极高，几乎处于半凝固状态，其中蕴含的债务怨念与死亡气息也远超其他管道，浓烈到令人窒息，就像一条早已被银行系统自身遗忘的、严重淤塞并发生病变的腐化血管。而就在这条管道深处，一片相对宽阔的淤积区域内，在无数其他债务人哀嚎死寂的“尸语”噪音包裹中，那一缕属于红袖的、独特的冰冷波动，如同暴风中最后一盏微弱的油灯，顽强地闪烁着，时隐时现！
一条路！一条存在于银行“清道夫”自身内部的、病变的、被规则暂时忽略的血管！这也是他唯一可能避开主要规则监视、接近预焚区的路径！
“咔…哒…” 林夜尝试抽动深陷在污秽中的左臂。覆盖在手臂表面的油脂层早已因骨源质的吸收而变得灰白、干裂，如同风化的树皮。而下方的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触感变得异常僵硬、冰冷。大量吸收劣质骨源质的代价正在加速显现——躯体的非人化进程，已经无法逆转。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催动着这条正在逐渐“石化”的手臂，将其化作一柄挖掘的骨铲，朝着【骨之感知】中锁定的那条次级回收管的方向，狠狠地刺入前方厚重粘稠的污秽油脂层！
噗嗤！ 粘稠的污秽被一股蛮力强行破开！更多的、冰冷的【劣化骨源质】顺着他的指尖疯狂涌入，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感，同时也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他像一条在巨兽腐烂内脏中掘进的、绝望的蛆虫，依靠着【尸语者之骨】对周围骸骨环境的微弱亲和力，以及对这弥漫的污染脓液近乎本能的适应，在由凝固油脂、尖锐金属碎屑和清道夫那巨大而冰冷的肋骨架构成的绝对黑暗中，朝着那条目标管道，开始了无比艰难、缓慢而痛苦的爬行。
每一次身体的挪动，都伴随着自身骨骼与外部金属毛刺摩擦发出的“嘎吱”声，以及皮肉被刮擦时沉闷的撕裂声。污染如同最恶毒的跗骨之蛆，在他全力催动冰冷感知的刺激下，对他右肋区域的金属化侵蚀骤然加速！那感觉，仿佛有烧红的铁水正被强行浇筑进他的骨髓，难以形容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几次濒临断裂的边缘。但他不能停！红袖的熔毁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正在缓缓落下的铡刀，而从他上方厚重的污秽层深处，不断传来的、拾骨者探针爪刮擦搜索时发出的“沙沙”声，更是如同死神在不耐烦地磨着指甲！
不知道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与极致的痛苦中爬行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早已失去了意义。终于，他那已经变得僵硬、覆盖着青灰色角质层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滑腻、布满锈蚀颗粒和尖锐骨刺的金属管壁！找到了！就是这条次级回收管！
管道比他感知中还要粗大一些，直径接近一米，但内部几乎被粘稠如沥青、散发着浓郁恶臭的淤积物彻底堵塞，只有极其缓慢的、暗红色的脓液如同濒死者的血液，从表面一点点渗出。管壁上布满了陈旧的裂痕和如同肿瘤般狰狞的骨刺增生，看上去就像某种巨兽肠道内严重的病变溃疡。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债务怨念和腐烂死气，从管道的开口处如同冲击波般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冲垮！
没有退路了。林夜用那条已经僵硬得不似人手的左臂，死死扒住管口边缘一根尤其锋利的骨刺，不顾手掌被轻易割裂、露出其下暗沉色泽的怪异组织，将残破不堪的身体，强行塞进了这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管道入口！
粘稠、冰冷、沉重得如同水银的淤积物，瞬间将他彻底包裹、淹没！无数冰冷、尖锐、充满了绝望与诅咒的债务残念碎片，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扎入他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还钱…不然拿走你的孩子…」
「…骗子！银行是骗子！用我的血…我的血铸的币…」
「…烧吧…把一切都烧光…一起下地狱…」
比之前吸收的脓血更加直接、更加狂暴、更加精纯的精神污染！污染度的数值瞬间飙升到了58%！他右肋的金属化区域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已经侵蚀到了部分的胸骨，异化的骨骼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仿佛随时会爆出火花！他的视野被无数扭曲、哭泣、疯狂诅咒的债务人面孔所充斥，耳中是亿万灵魂在被最终碾碎前发出的、凝聚了所有怨恨的尖啸！
而他的【幽冥富集】被动，在这极致浓缩的债务怨念泥沼中，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触发对低级鬼物的威慑或吸引，反而如同一个失控的、贪婪的黑洞漩涡中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抽取、吸纳着这些淤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属于银行的“病灶”本身的绝望与诅咒！仿佛要将他，连同这片区域的怨念，一起彻底引爆！
“呃…啊！” 林夜的喉咙里发出完全不像人类的、混合着痛苦与某种诡异兴奋感的低吼，身体在粘稠的淤积物中剧烈地抽搐着！覆盖左臂的青灰色迅速向上蔓延，皮肤下的血管可怕地凸起，颜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暗金色，仿佛有滚烫的金属溶液正在他的血管中奔流！他的意识在这狂暴到极点的污染冲击下摇摇欲坠，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仅存的、最后的一个念头，化作了支撑他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执念锚点：向前！找到红袖！在她被熔炉吞噬之前！
他像一条在凝固沥青中挣扎的、濒死的怪鱼，用这具正在加速“金属化”的、越来越僵硬的身躯，在厚重粘稠的怨念泥沼中，拼命地扭动、挖掘、前行！每一个动作，都搅动起更深沉、更恶毒、更古老的怨念浪潮，这些浪潮不仅冲击着他的灵魂壁垒，也在同步加剧着他躯体的恐怖异变。他的左臂皮肤下，那些暗金色的纹路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每一次挥动挖掘，都带起沉闷的、如同金属臂挥舞般的破空声！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怨念与痛苦彻底淹没、吞噬、同化的最后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在此刻如同惊雷般清晰、无比熟悉的冰冷灵魂波动，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光芒，穿透了重重厚重怨念泥沼的阻隔，清晰地传递了过来！比之前任何一次感知都要更清晰！更近！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管道一处被巨大而狰狞的骨瘤完全堵塞的狭窄弯折后方！
“红袖…” 林夜那被浓稠污染彻底浸透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早已麻木、仿佛被金属填充的胸膛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缕波动狠狠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悸动！那不是【幽冥富集】被触发的吸引，而是源于他灵魂最深处、超越了生死界限、甚至暂时压过了污染侵蚀的、最本源的悸动！
他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混合了所有痛苦、疯狂与最后执念的嘶嚎，那条已经大半金属化、暗金色纹路亮到刺眼的左臂，压榨出了这具残躯最后的一丝力量，如同失控的打桩机，狠狠地砸向前方淤积的、如同实质的怨念泥沼！
轰！
粘稠污秽的淤积物被这狂暴的、不计后果的力量猛地炸开一个缺口！露出了后方那堵路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的巨大狰狞骨瘤！
而就在那骨瘤的正中央，赫然镶嵌着一块只有巴掌大小、晶莹剔透如同血钻、内部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裂痕的暗红色晶体！晶体内部，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散发着淡淡银白色光晕的魂火，如同被囚禁在血色牢笼中的星辰，正静静地、顽强地燃烧着，散发出那股让林夜刻骨铭心的、混合着冰冷与无尽眷恋的独特灵魂气息！
红袖的核心印记！
然而，就在林夜的目光终于锁定这块晶体，心中那混杂着希望与绝望的情绪即将炸开的瞬间——
蚀骨管家那本惨白的账簿虚影，再次无视了一切物理与能量的阻隔，如同早已等候多时的幽灵，直接浮现在那块镶嵌着红袖印记的暗红晶体正上方！那暗金色的契约文字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剧烈地扭曲、蠕动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更加无法抗拒的冰冷诱惑：
「发现高价值遗失资产（红袖核心印记）…定位确认。」
「即时回收契约已就绪：签署，即可豁免本次全部罚息（鬼币x），该资产将安全转移至您灵魂烙印名下（注：后续需完成正式赎回手续方可解冻）…」
「拒绝？或…尝试进行毫无意义的、卑贱的‘拾荒’行为？」
与此同时！
轰隆隆——！
整条次级回收管道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上方管壁传来令人心悸的、拾骨者探针爪疯狂刺凿金属的“锵锵”声，显然他刚才制造的能量波动和破开淤积物的行为，已经引来了更高级别的内部清洁单位！而更深处，核心熔炉那永恒的轰鸣声陡然加剧了数倍，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规则力量的恐怖吸力，开始顺着管道汹涌而来！周围那些淤积的怨念泥沼开始加速流动、溶解，如同退潮般，拖拽着林夜残破的身体和那块镶嵌着红袖印记的骨瘤，无可挽回地滑向熔炉那散发着最终毁灭气息的深处！
银行的獠牙，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掩饰，彻底露出！摆在林夜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两条路：要么，立刻签下这份永恒的卖身契，成为银行的奴仆；要么，就眼睁睁看着红袖这最后的存在，连同他自己这具早已被污染浸透的残躯，一起被投入熔炉，化为最基本的粒子，万劫不复！
下一章预告：
骨瘤之前，契约之下，熔炉的吸力已然临身。林夜将在躯体彻底金属化、意识被污染吞噬前的最后瞬间，做出终极抉择。是屈从于银行的规则，签下这份永恒的枷锁，换取红袖暂时的“安全”与自身债务的“减免”？还是赌上一切，用这具正在被银行“废弃物”同化的残躯，进行一次绝无成功可能的、“拾荒者”式的疯狂掠夺？熔炉那毁灭一切的火焰光芒，已经将管道尽头的黑暗，映照得一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