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的埃兰路，被礼花和欢呼声掏空了一次。
利兹联捧起英超奖杯时，没有人欢呼得虚伪。史密斯举杯时眼眶泛红，拉莫斯和莱斯科特用力拥抱，孙续洋在球门前高高跃起一脚将球踢入看台，那是一种属于王朝的宣告。
但胜利不止会鼓舞人，也会腐蚀人。
自那之后，训练场上的节奏，慢了一点。球员之间的传接配合，少了一些拼命的默契。中场压迫变得“可有可无”，回防只跑到“战术区域附近”。
不明显，但熟悉这支球队的人能察觉出来。
最先反应的是医学数据中心。
秦川收到的那份核心报告上写着一段不容忽视的警告：
“连续多场胜利后的兴奋荷尔蒙水平高位滞留，影响深度睡眠与肌肉修复，体能参数出现空转波动，冲刺意愿下降，全队呈现‘过度兴奋后的钝化状态’。”
简单来说：赢太多了，身体骗了大脑。以为状态爆棚，实际上已在下滑。
贝尼特斯也察觉到了。
在一堂高压模拟训练课中，哈格里夫斯在后腰位置被对抗了三次才做出战术犯规；米尔纳尝试边路爆破，但最后那一下下底明显没有力量；阿隆索传了七脚长传，六脚都偏了线路。
这不像他们。
或者说，这不像冠军决战前的他们。
“我们是不是太顺了？”助理教练卢卡斯·拉德贝在一旁低声说。
贝尼特斯没接话。他只是盯着球场上那些穿着背心和没穿背心的身影，面色冷峻。
而在另一端，媒体已经开始制造更大的陷阱。
某家意大利电视台用带字幕的慢动作，循环播放英超捧杯那一刻。剪辑配文是：
“他们以为晋级已经到手了。”
而当《每日镜报》的记者问到欧文，对国际米兰的评价时，他笑着说了一句：
“他们有好几个球员不错，但真要说能在我们利兹联踢上主力的，我想……大概也就阿德里亚诺吧。”
这句话登上了次日的《罗马体育报》头版。
“这是蔑视。”国米主帅曼奇尼在发布会上罕见动怒，“我们还没被淘汰，比赛还没结束。”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贝尼特斯站在利兹联的战术室里，表情如冰。
他把训练记录投影在白板上：
欧文在过去两场比赛中，冲刺速度下降，加速启动变慢。
米尔纳的有效回追距离下降。
哈格里夫斯的拦截成功率低于赛季平均。
“没人会因为你站在山顶而畏惧你，”贝尼特斯低声说，“反而因为我们站在山顶，会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们。”
“但现在我们还变弱了。”
米兰的天阴沉沉的，飞机掠过亚平宁的山脉时，利兹联的客舱里却像在飞往假期海滩。
有人戴着墨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杂志，有人半躺着听音乐，还有人在走道上打闹着做猜拳游戏。笑声穿梭过一排排座椅，就像他们不是要打一场欧冠四分之一决赛，而是去度个假。
小罗盘着腿坐在商务舱最前排，耳机一边挂着一边没戴，跟后排的贝尔说着什么段子，惹得几名年轻球员连连爆笑。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浅灰色西装外套，英俊、风光、自信……太完美了，完美得让人不安。
史密斯坐在中段靠近过道的位置，没说话。他盯着远处的小罗和那帮人的笑声，视线却并不愉快。他的伤刚好不久，这次随队出征原本是管理层为他“补上冠军之夜的缺席”，他也知道球队内部正充满了放松和狂热。
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利兹联。
不是说这支球队从未自信过，而是——从没这么“无所畏惧”过。
欧冠客场，从来都不该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隔着几个座位，陈子川正在翻阅战术本，身边是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球鞋。他看了小罗一眼，又看了看正在打闹的几个边缘替补，眼神有些冷。
他不是那种会大声喊人闭嘴的类型，但他的安静，本身就像是一种沉默的提醒。
坐在他斜后方的阿隆索，放下了手里的《都灵体育报》，那上面正大篇幅报道着国际米兰主帅曼奇尼的怒火——那句欧文“只有阿德里亚诺能在我们这踢上球”的采访，显然已经点燃了整个意大利。
他转头看了看后排那些嬉笑的面孔，喉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但他们三个心里都清楚——
这不是训练营，也不是英超对西布朗的无聊比赛。
他们面对的是国米。
是一支在主场从不讲道理、在愤怒中变得更危险的球队。
是一支愿意用身体和节奏来掀翻节奏的意大利豪门。
飞机降落时，贝尼特斯从前排的座位上起身，只说了一句简单的话：
“别忘了，他们不是英超球队，他们不跟你打对攻。”
他目光扫过全队，略过了还在咬耳朵的小罗、在练手指节奏的贝尔，也轻轻地点了下头给阿隆索、史密斯、陈子川。
那是一种不需要多说的交流。
你们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比赛。
而其余人……
就让球场来教会他们吧。
米兰马尔彭萨机场外，寒风卷着湿气扑面而来。几辆大巴已经等候在停机坪边，利兹联的队员们鱼贯而出，在地勤的引导下登上车。媒体远远地拉起长镜头，拍摄着这支自带光环的英格兰冠军之师。
“怎么不见欧文？”一名意大利记者挤在人群前面问，“他赛前不是说的挺嚣张的吗”
“他在的。”另一个米兰记者笑着说，“你放心，他好不容易跟着利兹联拿了英超冠军。”
而在车内，小罗已经换上了俱乐部提供的深蓝色连帽卫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神情轻松，甚至有些飘然，一只手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是舞曲的节拍，节奏太快，不像明天要面对的是意甲豪门。
他没有看到身边贝尔正望着窗外的阴云发呆；也没听到史密斯在车尾低声问陈子川一句：
“你觉得他们意识到了吗？”
“没有。”陈子川回答得很轻，但毫不犹豫。
阿隆索在他们前排，也没有回头。他只是盯着窗外那座即将抵达的球场——梅阿查。
那个地方，向来属于防守、硬碰硬、和寒冷夜晚的咆哮。你想赢，必须付出代价，不是传两脚球、耍几个花活就能笑着走出来。
“3:1确实是优势，”阿隆索低声自语，“但国际米兰进两个就能打败我们。”
没有人回应他。
球队大巴驶入国际米兰安排的接待酒店，迎接他们的不是热情的服务员，而是黑压压一群狂热的国米球迷。他们高举着横幅，喷着口哨，甚至有人高喊着意大利语的“复仇”。
有年轻队员下意识地露出一丝笑意，觉得这些人大惊小怪。但陈子川的眼神已经在队伍前方扫视了一遍，嘴角紧紧抿起，像是一道无声的战线。
利兹联走下大巴，进入大厅。
大厅里早已布满了蓝黑色的条幅和监控镜头。这是心理战的一部分，意大利人最擅长的东西——他们不需要多说，只需要制造压迫感，就能让你的状态从松弛变得迟疑。
“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像要吃人……”豪森咕哝一句。
“没错，别以为这场比赛很轻松。”史密斯回了一句，声音不高，但带着真实的警告。
他们办理入住，进入各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