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窗台上,青瓷碗里的药渣还冒着热气,苦涩的味道混着暖房飘来的莲香,在屋里绕成个圈。明玉把竹纹玉佩贴在脸颊上,羊脂玉的温润透过薄袄渗进来,像揣了个暖炉。
“格格,少爷来了。”陈嬷嬷撩开帘子,明轩的身影一闪进来,手里抱着摞文书,小脸冻得通红。
“哥哥怎么来了?”明玉接过他怀里的文书,纸页边缘都被冻得发脆。
明轩搓着冻僵的手,声音带着急:“妹妹你看!这些驿站的文书有问题!”他指着那个三叶草戳记,“四爷说过,盖这戳记的都有猫腻,你看他们买的硫磺和硝石,够配好多火药了!”
明玉的指尖刚碰到文书,识海里的灵泉就翻涌起来,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个小炮仗——是警告,这些东西很危险!“这些驿站…都在大同附近?”她想起地图上的位置,那里离蒙古最近,巴林部的人说不定就在那藏着。
明轩点头:“可不是嘛!我得赶紧告诉四爷去!”他转身要走,被明玉拉住了。
“等等。”她从妆匣里摸出个暖手炉塞进他怀里,“外面冷,路上小心。还有…别说是我看出不对劲的,就说是你自己发现的。”
明轩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明玉的目光落在文书上的三叶草戳记上,心里隐隐觉得,这和延禧宫的事,怕是脱不了干系。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烛火被风刮得直晃,把胤禛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兽。他捏着明轩送来的文书,指腹把三叶草戳记都快磨平了。
“大同左卫…阳高…”他低声念,这些地名在地图上连起来,像条弯弯曲曲的蛇,一头扎进蒙古地界,“戴铎,去查这些驿站的马夫,尤其是…会蒙语的。”
戴铎刚应下,苏培盛就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火漆封的竹筒:“主子,永和宫递来的密信!”
胤禛破开竹筒,里面的素笺上只有一行字:“西偏殿佛堂,夜半有异动。”墨迹洇了点,像滴没擦干净的泪。
“佛堂?”他把素笺凑到烛火前,纸页边缘卷起来,露出下面隐约的印痕——是个九瓣梅花的轮廓!“好个惠妃,竟把陷阱设在礼佛的地方。”
手腕内侧的龙纹突然发烫,像被烙铁烫了下。是明玉,她的意念急得像团火: 阴煞!…别去!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龙纹,一股平和的意念流过去:知…等。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着雪籽打在窗纸上,噼啪作响。胤禛看着那行“夜半异动”,忽然笑了。惠妃想引他去佛堂,他偏不去。但这诱饵都递到眼前了,总得咬一口尝尝。
延禧宫的佛堂里,檀香燃得正旺,把菩萨像的脸熏得发黄。惠妃跪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佛珠,眼角的余光却瞟着供桌底下——那里的地砖比别处新,缝里还沾着点湿土。
“阿鲁,”她头也不抬,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消息递出去了?”
阴影里的太监躬身:“回主子,递到永和宫了,想来…雍亲王很快就会知道。”
惠妃嘴角勾起抹冷笑:“知道就好。让下面的人都机灵点,等他一来,就把佛堂的机关启动,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他!”
供桌底下的地砖突然“咔哒”响了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惠妃捻佛珠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她知道,那是下面的人在调试机关,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永和宫的暖阁里,德妃看着烛火映在窗上的影子,像个摇摆不定的人。崔嬷嬷捧着刚沏好的茶,杯盖碰杯沿,叮当作响。
“娘娘,雍亲王那边…会去吗?”崔嬷嬷的声音带着怯。
德妃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她的脸:“他会去的。”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了,看似冷硬,实则比谁都执着,“但他不会傻到自己钻进去,定会先派手下去探。”
窗外的雪下得紧了,把宫墙的轮廓都糊成了白茫茫一片。德妃看着窗纸上的冰花,突然想起明玉,那孩子现在应该睡了吧?但愿她能平平安安的,别被这些腌臜事连累。
“去,给富察府送点炭火。”她放下茶盏,“就说是…天太冷,给格格暖屋子用的。”
雍亲王府的后巷,黑影窜得像条鱼。戴铎领着几个粘杆处的人,手里提着灯笼,光在雪地上晃出片黄。
“记住,只在外围盯着,别靠近佛堂。”戴铎压低声音,把灯笼往墙角一放,“等里面有动静了,再按计划行事。”
粘杆处的人点头,猫着腰钻进雪堆里,很快就没了影。戴铎看着延禧宫的方向,宫墙的轮廓在雪夜里像头卧着的巨兽,正张着嘴,等着猎物上门。
书房里,胤禛还在看地图,指尖在“佛堂”二字上敲了敲。手腕的龙纹传来不安,是明玉,她睡熟了,灵泉的气像滩平静的水——她相信他能应付。
“等着吧。”他对着空气说,声音低得像叹息,“很快就有结果了。”
富察府的暖房里,雪莲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金线在月光下亮得像撒了金粉,花心的莲子泛着淡光,像颗颗小星。陈嬷嬷添完炭火,回头见雪莲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开的保护伞,把整个暖房都罩住了。
“真是株神花。”她喃喃自语,轻轻带上了门。
门内,雪莲花瓣轻轻晃了晃,仿佛在回应。识海里,《金莲育圣方》的书页哗啦啦地翻,最后停在“莲心破煞”那页,金光透过书页映出来,在地上投下朵小小的莲影——是在说,它能护住这里,护住明玉。
明玉在梦里咂咂嘴,翻了个身,把竹纹玉佩抱得更紧了。她梦见自己站在片莲池里,胤禛就站在池边,手里拿着那枚九宝金莲锁,锁心的东珠裂成了两半,里面掉出颗小小的莲子,落在池里,立刻长出朵新莲。
这梦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不管前面有多少陷阱,她和他,总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那道连接着她和胤禛的线,在风雪里轻轻晃着,像根系着希望的绳。一头系着暖房里的莲,一头系着王府里的灯,在这漫漫长夜里,亮得格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