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锻打台上与那块顽劣的精铁原石搏斗了整整三天,霍天渊总算勉强掌握了如何在不把原石砸飞的前提下,将力量相对均匀地传递到其内部。虽然锻打出的铁坯形状依旧歪歪扭扭,表面坑洼不平,距离“均匀祛除杂质”的标准相去甚远,但至少,墙壁安全了,围观的炼器堂弟子们也终于敢靠近他三丈之内了。
铁师傅看着霍天渊那惨不忍睹却勉强成型的“铁坯”,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决定进行下一项基础训练——熔炼提纯。
“霍师侄,锻打是‘凝’的基础,而熔炼则是‘化’的开端。”铁师傅将霍天渊带到一座半人高的普通炼器炉前,炉子旁边堆放着几块需要提纯的“赤铁矿”。“炼器之火,与丹火虽有相通之处,但侧重不同。丹火求‘融’与‘变’,需精细控制,引导药性;器火求‘熔’与‘炼’,需刚猛持久,化坚为柔,逼出杂质。”
他示范性地引动地肺之火,炽热的火焰涌入炉膛,很快将炉壁烧得微微发红。他投入一块赤铁矿,控制着火候,解释道:“熔炼矿石,初时需文火缓慢升温,使其均匀受热,避免内外温差过大导致开裂。待矿石整体软化,再转武火,加大火力,使其彻底熔化为液态,杂质因密度不同或汽化或上浮,便可初步分离提纯。”
铁师傅手法老练,火焰在他操控下如同温顺的宠物,时疾时徐,炉内的赤铁矿逐渐由暗红变为亮红,最终化作一滩翻滚的赤红铁水,表面漂浮着一些灰黑色的渣滓。他小心地将铁水舀出,倒入模具,冷却后便得到了一块纯度尚可的铁锭。
“看清楚了吗?关键在于火候的转换与力度的掌控。你且试试,就用这地肺之火,将一块赤铁矿熔炼提纯。”铁师傅将控火法诀传授给霍天渊,便退到一旁,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倒要看看,这位在丹道上能把火焰玩出花来的师侄,在炼器熔炼上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霍天渊深吸一口气,站在炼器炉前。感受着地肺之火那不同于冥海丹火的、更加爆烈而直接的热力,他心中竟生出几分亲切感。控火,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他回忆着铁师傅的步骤,首先引动一丝地肺之火,小心翼翼地送入炉膛。然而,长达数年的炼丹生涯,早已将“柔和、精准、引导”的控火理念刻入了他的骨髓深处。他下意识地,便用上了操控冥海丹火炼制“清韵静心丹”时的那种细腻、温和的火焰掌控方式。
只见那原本应该炽烈燃烧的地肺之火,在霍天渊的操控下,变得如同初春的阳光般“温暖”,火苗纤细而稳定,温柔地舔舐着炉膛内的赤铁矿。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炉内的赤铁矿,只是从原本的灰褐色,变成了微微发暗红色,触手……依旧只是微烫。别说熔化了,连彻底烧红都勉强。
旁边几个一直在偷偷观察的炼器堂弟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噗……霍师兄这是在给矿石取暖吗?”
“这火候,怕是连块凡铁都烧不化吧?”
“看来丹道大师到了我们炼器堂,也得从头学起啊!”
“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原来连最基本的熔炼都做不到……”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却清晰地钻入了霍天渊的耳中。他本就因为连续数日在锻打上受挫而有些憋闷,此刻听到这些嘲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想他霍天渊,纵横丹房(主要靠炸),何时受过这等奚落?
“哼!尔等懂什么?”霍天渊恼羞成怒,猛地抬起头,瞪了那几个窃笑的弟子一眼,“丹火之妙,岂是尔等所能揣度?我不过是先让矿石均匀受热罢了!”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再这样“温养”下去,只会成为更大的笑柄。被嘲笑激起的怒意与好胜心,瞬间冲垮了铁师傅刚刚教导的“循序渐进”原则。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既然文火无用,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火”!
他不再满足于引导那温和的地肺之火,眼中厉色一闪,体内冥海丹火的火种被悄然引动,一股精纯而霸道的丹火灵力,混合着他对控火那近乎本能的理解,猛地注入到炼器炉的地火阵法之中!
“给我熔!!”
霍天渊低喝一声,神识全力爆发!
轰——!!!
仿佛往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冰水,又像是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那原本纤细温和的地肺之火,在得到冥海丹火灵力和霍天渊狂暴神识的加持后,性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火焰的颜色从橘红骤然转为幽蓝,继而化作刺目的亮白!火苗不再是温柔舔舐,而是如同一条暴怒的火焰巨龙,从炉底咆哮着冲天而起,瞬间充满了整个炉膛!恐怖的高温以炼器炉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离得近的几个弟子只觉得热浪扑面,呼吸一窒,头发眉毛都传来了焦糊味,吓得连连后退!
铁师傅脸色剧变,惊呼:“霍师侄!快住手!火力过猛了!”
然而,已经晚了。
在那极致的高温与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炉内那块只是微微发烫的赤铁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在百分之一息内,走完了从暗红到亮红再到白炽的过程,然后——直接汽化了一部分!剩余的部分则瞬间被熔化成了一滩极度活跃、翻滚不休、散发着恐怖热量的亮白色金属液体!
这还没完!那狂暴的火焰并未停歇,反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灼烧、煅烧着那滩金属液体!寻常熔炼需要小心翼翼分离的杂质,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要么被瞬间汽化,要么被强行挤压、排斥!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尊原本只是用来进行基础训练的普通炼器炉,其炉壁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骤然爆发又极致凝聚的恐怖高温与能量冲击!
只听“嗡”的一声悲鸣,整个炼器炉从内到外,瞬间被烧得通红透亮,炉身的岩石和金属结构开始软化、变形!不过两三息的时间,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那尊半人高的炼器炉,竟然如同烈日下的冰雕,从顶部开始,迅速融化、坍塌,化作了一滩不断冒着气泡、炽热通红、缓缓流淌的……“铁水”?!(其中包含了炉体本身材料和熔化的赤铁矿)
而在这滩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铁水”中心,有一小团约莫拳头大小、色泽呈现出一种异常纯净深邃的暗银色、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惊人灵气与锐意的金属液体,正静静地悬浮着,仿佛所有的精华都被强行压缩、提纯到了这一点!
整个熔炼区鸦雀无声,只剩下那滩缓缓流淌、灼烧着地面的“铁水”发出的“滋滋”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心悸的高温与精纯金属气息。
那几个刚才还在嘲笑的弟子,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看着那滩融化的炉子和中心那团奇异的金属液,如同见了鬼一般。
铁师傅也彻底愣住了,他先是惊恐于霍天渊这失控的破坏力,但随即,他的目光就被那团核心的暗银色金属液牢牢吸引。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炼器师,一眼就看出那团金属液的不凡!
他顾不上危险,迅速掐诀,引动地底寒泉之气,缓缓冷却那滩“铁水”,同时小心翼翼地将那团核心的暗银色金属液分离出来,导入特制的模具。
待其冷却成型,铁师傅拿起那块仅有拳头大小、却沉重异常、通体暗银、灵光内蕴的金属块,双手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仔细感知着其中的材质,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赤铁矿能提纯出的‘铁精’?!不!这纯度……这灵性……这分明是‘极品铁精’!寻常熔炼之法,千百次也难出一两的极品铁精!你……你这一下子……”铁师傅猛地抬头,看向同样有些发懵的霍天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后怕,更有一种看到怪物般的难以置信。
霍天渊看着那块明显非同凡响的“极品铁精”,又看了看地上那滩已经凝固、形状丑陋的炉子残骸,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又隐隐有些得意:
“呃……铁师叔,看来我这控火的后遗症……劲儿有点大。不过,这结果……似乎还行?”
铁师傅:“……”
他看着霍天渊,又看了看手中的极品铁精,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叹息。
这位霍师侄,当真是行走的“毁灭与创造”综合体。让他按部就班,他能把矿石当暖手宝;一旦把他惹毛了,他能直接把炼器炉都给熔了,顺便还给你提纯出点绝世好料来!
这炼器堂的“基础修行”,怕是注定平静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