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撕裂夜幕,金辉为碧海剑阁的檐角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
秦渊推开院门。
他没有呼吸吐纳,但天地间的灵气却像是乳燕投林,主动亲近他的四肢百骸,温养着他的肉身。
一夜沉淀,他已非昨日之我。
失去的记忆化作了脚下的基石,新生的“悟性”,则成了他洞察世界的眼睛。
院外不远处,陈瑜华与赵月鸢彻夜未眠,此刻见到秦渊,娇躯齐齐一震。
不是因为他气息强了。
恰恰相反,是因为他身上再无半点修士的锋芒。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块顽石,一株青松,自然得让人几乎要忽略他的存在。
可当她们试图用神念去探查时,却如泥牛入海,什么也感知不到。
这种感觉,比面对一座巍峨高山还要令人心悸。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秦师兄……”陈瑜华的声音有些干涩,本能地躬身行礼。
赵月鸢紧随其后,眼底的狂热被一种更深沉的敬畏所取代:“师兄,您……”
她想问“您还好吗”,却又觉得这个问题无比愚蠢。
秦渊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淡然开口:“心境不错,修为也稳固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两人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仿佛躁动的真元都被瞬间抚平。
“都是师兄提携。”陈瑜华垂首,愈发恭敬。
“秦师兄,大长老一早就派人传讯,请您去议事殿。”赵月鸢连忙说道。
“嗯。”
秦渊一步踏出,人已在数丈之外,步伐不快,却有种缩地成寸的韵味。
两人急忙跟上。
远处,沈清的身影藏在暗处,她望着秦渊的背影,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庆幸与决然交织。
她知道,一条前所未见的道路,正在那个男人脚下展开。
……
议事殿。
气氛压抑如铅。
赵天德与几位长老的眉宇间,都刻着一个“愁”字。
秦渊的到来,像一缕清风吹散了些许阴霾。
赵天德的眼神带着审视,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秦渊了。
眼前的少年,如一口古井,幽深无波,却仿佛能倒映诸天。
“坐。”赵天德指了指蒲团,声音透着疲惫。
秦渊落座,身形笔直如剑。
“黑岩洞的妖王晶核,宗门已确认,记你首功。”赵天德声音低沉,“你秦渊之名,一夜之间,已传遍周遭宗门。”
一位长老接话,语气凝重:“盛名之下,祸端随行。影月教,动手了。”
秦渊眼帘微抬,波澜不惊。
“昨夜,影月教精锐夜袭青木城灵石矿脉。”另一位长老满脸愤慨,“守矿弟子拼死预警,伤亡虽不大,但整条矿脉被他们用邪法毁去根基,损失无法估量!”
赵天德叹息:“冯不平此人,阴狠至极。他不敢直面山门,便如鬣狗般,专挑我们的软肋撕咬。”
“青木城……”秦渊的指节轻轻敲击着膝盖,“他们是在试探。”
“没错。”赵天德点头,“试探宗门的底线,也试探你这个‘变数’的虚实。”
秦渊心中一片澄明。
试探?
那便让他们看看,何为深渊。
“大长老,弟子愿往青木城。”他主动请缨。
赵天德立刻皱眉:“你如今是他们的眼中钉,此去凶险万分!”
“路,是走出来的,不是守出来的。”秦渊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意志,“我的道,需要磨刀石。”
他识海中,那尊生出双耳的虚影,墨绿色的双瞳亮起微光,似有战意勃发。
悟性,需要印证!
法则,需要驾驭!
赵天德与几位长老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与一丝期许。
他们知道,秦渊的心,已经不是小小的碧海剑阁能束缚住的了。
“……好。”赵天德最终颔首,“但我会派两位核心长老随行,以策万全。”
秦渊却摇了摇头:“不必,宗门更需长老坐镇。弟子带陈瑜华与赵月鸢,足矣。”
“胡闹!”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当即拍案,“影月教此番必有真元境巅峰压阵,你带两个内门弟子,是去送死!”
“长老。”赵天德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深邃地看着秦渊,“你既有此把握,便依你。陈瑜华,赵月鸢,此行一切听从秦渊号令,不得有误!”
“弟子遵命!”两人齐声应答,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狂热。
秦渊起身,对着众长老微微颔首。
“弟子,去去就回。”
……
青木城外,百里林道。
曾经的灵石矿脉,如今只剩一个巨大的、冒着黑气的深坑,像大地一道丑陋的伤疤。
三人缓步前行,未做任何掩饰。
“师兄,林中有杀气。”陈瑜华压低声音,手已按在剑柄上。
秦渊脚步未停,神色自若。
他的世界,早已不是陈瑜华能理解的模样。
在他的“聆听”中,林间潜伏着十三个人。
他能听到十三颗心脏在不同频率地跳动。
能听到其中一人因为紧张,呼吸乱了一瞬。
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用来掩盖气味的“敛息散”,与林中潮湿的腐叶混合在一起的独特味道。
“出来吧,你们的心跳声,太吵了。”
秦渊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林中,死寂一瞬。
下一刻,杀气轰然爆发!十余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出,刀光交错,封死了所有退路。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蜈蚣般疤痕的黑袍修士,气息阴冷,正是真元境六重巅峰。
“秦渊?好大的胆子!”疤面修士狞笑,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拿下他,冯长老重赏!”
“杀!”
十余名影月教众真元鼓荡,合击之势凌厉无比。
陈瑜华与赵月鸢瞬间拔剑,剑光如水,护在秦渊身侧。
“退下。”
秦渊吐出两个字。
一股无形的势,让两女的剑势不由一滞,竟是下意识地后撤了半步。
面对扑面而来的刀光剑影,秦渊既没有拔剑,也没有运转真元。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
然后,轻轻一握。
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所有扑向他的影月教众,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滞,像是陷入了透明的琥珀之中。
他们脸上的狰狞清晰可见,手中的刀剑离秦渊不过数尺,却再也无法寸进。
不!不是慢放!
疤面修士惊恐地发现,不是他们变慢了,是他们与这片天地之间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了!
他们体内的真元,不再响应他们的意志,反而像是无主的野马,在经脉中乱窜。
他们引以为傲的刀法、剑招,失去了灵气的加持,变得软弱无力。
他们,被这片天地“抛弃”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疤面修士的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嘶吼。
秦渊闲庭信步般,从这些被“定格”的敌人缝隙中走过,来到疤面修士面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上,没有真元,没有光华,只是纯粹的血肉。
然后,轻轻点在了疤面修士的眉心。
“我,即是法则。”
秦渊的声音,如同神只的低语。
“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雾漫天。
疤面修士的身体,就像一个被抽去所有丝线的沙袋,从内到外,寸寸瓦解,崩塌,化作最原始的尘埃,簌簌落下。
形神俱灭。
随着他的死亡,那股无形的束缚骤然消失。
剩下的影月教众恢复了自由,看着地上那一小撮人形的灰烬,再看看那个淡漠如神魔的背影,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魔鬼!他是魔鬼!”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泣血般的尖叫,所有人丢盔弃甲,亡命奔逃。
秦渊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陈瑜华与赵月鸢。
两女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垂下,她们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秦渊的身影,脸上是混杂着极致恐惧与极致崇拜的扭曲表情。
这一刻,她们的世界观,碎了。
“走吧,去矿脉看看。”
秦渊的声音,将她们从失神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