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风，带着水汽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秦渊与陈瑜华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各方势力间激起圈圈涟漪。
碧海剑阁这边，宇文天和陈展厉看到陈瑜华虽有伤在身，但气息还算平稳，悬着的心放下大半，快步迎了上来：“陈师姐，你没事就好！师弟他……”
陈瑜华黯然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陈展厉的拳头瞬间握紧，眼中怒火一闪而逝。
东方博的目光，则更多地停留在秦渊身上。
他那双一向如古井般沉静的眼眸，第一次泛起了明显的波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秦渊，和进入秘境之前，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股深藏于体内的剑意，内敛，却又如出鞘之刃，连他都感到了一丝锐利的压迫感。
“秦师弟，你……”东方博正想开口。
就在此刻，南面影月教的阵营中，那道静坐如雕塑的身影，动了。
慕容雪，睁开了眼睛。
没有惊人的气势爆发，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她睁眼的瞬间，整个湖畔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她的目光，如两道淬了寒冰的实质刀锋，越过数十丈的空间，精准无比地钉在了秦渊身上。
秦渊心有所感，平静地抬眼望去。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和刀剑在激烈碰撞。
慕容雪的眼神，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冰冷杀机。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只为斩尽眼前敌的漠然。
而秦渊的眼神，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渊潭，将那刺骨的杀意尽数吞噬，不起半点波澜。
他知道，宗门必杀令的目标，终于正视他了。
这无声的交锋，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烬刀宗的江远，本是桀骜不驯之人，此刻也皱起了眉头，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灵山宗那边，沈清和“灵童”张小云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秦渊的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看了一眼那个面容稚嫩，眼神却阴沉的张小云，心想：“这小子不是被我一剑杀了吗？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说，他有个双胞胎兄弟也叫张小云？灵山宗的弟子，都这么……耐杀？”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下的局面，比思考一个“死人”为何复活要严峻得多。
慕容雪的存在，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心头。
半步真元境，领悟刀意，这两个标签加在一起，足以让在场任何一个弟子感到绝望。
但她终究只有一人，影月教在此地的弟子也仅剩四人，面对三宗联合，她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谁都想得到湖心岛上的龙血芝，谁也不想在见到宝物之前，就拼个两败俱伤，让别人捡了便宜。
“阿弥陀佛。”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灵山宗的沈清。
她双手合十，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神情，柔声说道：
“诸位，我等四宗弟子，本是为秘境机缘而来。”
“如今血流成河，伤亡惨重，皆是同道之悲。”
“湖心岛的龙血芝，有四阶妖兽守护，实力强横。”
“我等若在此内耗，恐怕最终谁也无法得偿所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小女子有一提议。不如我等暂时放下恩怨，合力诛杀那头守护妖兽，取得龙血芝后，再各凭本事，决定其归属，如何？”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没人是傻子。
“呵，说得比唱得好听。”烬刀宗的江远第一个冷笑出声，“联手？谁知道你们灵山宗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你们的幻阵和神魂攻击，可是防不胜防。”
沈清旁边的张小云立刻接口，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江师兄此言差矣。正因互不信任，才更要合作。”
“我们可以立下心魔大誓，在斩杀妖兽之前，绝不互相攻击，违者心魔缠身，修为再无寸进。”
“如何？”
心魔大誓，对武者而言，是一种极强的约束。
宇文天沉默了，显然有些意动。
东方博看向秦渊，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
秦渊却笑了，他看着张小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卖力表演的丑角。
“合作，听起来不错。”秦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上次在山谷里，你也拿出过一枚‘同心符’，说能同生共死，结果却是个引人入套的陷阱。”
“这次的心魔大誓，和那‘同心符’比起来，哪个更真一点？”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沈清和张小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设伏袭杀秦渊之事，做得极为隐秘，没想到竟被他当众揭穿！
陈瑜华更是花容失色，她这才明白，秦渊在遇到自己之前，竟然还经历了如此凶险的背叛。
宇文天和东方博等人，看向灵山宗的眼神，立刻充满了警惕与怀疑。
“你……你血口喷人！”张小云又惊又怒，指着秦渊，气得小脸通红，“我们何时见过你！你这是蓄意污蔑，挑拨离间！”
他这番色厉内荏的辩解，落在众人眼中，更像是做贼心虚。
“哦？”秦渊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看来灵山宗不仅擅长幻术，记性也不太好。也罢，或许是我杀得不够用力，没让你记住。”
“你！”张小云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够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闹剧。
是慕容雪。
她缓缓起身，怀中的长刀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她看都未看灵山宗的人，目光依旧锁定在秦渊身上。
“要去，就一起。谁敢在背后耍花样，”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第一个，斩了他。”
说完，她竟是第一个迈步，朝着湖边走去。
她的话，比任何心魔大誓都有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宇文天冷哼一声，也带着烬刀宗的弟子跟了上去。
“走吧。”东方博对秦渊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碧海剑阁众人随即动身。
陈展厉凑到秦渊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困惑：“秦师弟，咱们不是来杀他们的吗？怎么还跟他们合作了？我有点乱。”
秦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先杀畜生，再杀人，顺序问题而已。”
陈展厉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明白了！”
湖畔，只剩下脸色阵青阵白的沈清和张小云，以及他们身边仅剩的三名弟子。
“师姐，现在怎么办？”一名弟子慌张地问道。
沈清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她看了一眼秦渊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慕容雪，最终咬了咬牙：“跟上去！我就不信，他们真能不起内讧！等他们和妖兽斗得两败俱伤，就是我们的机会！”
一行人，二十余位各宗天骄，怀着各自的心思，组成了一个脆弱又危险的临时联盟，准备横渡这片危机四伏的青隐湖。
湖中心的雾气，似乎变得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