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乌离镇外,那头受伤弟子口中的恐怖预言,应验了。
“吼——!”
兽潮彻底暴动!
嘶吼声不再杂乱,而是汇成了一股撼天动地的音波洪流,震得镇墙嗡嗡作响,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防御阵法最后的光芒,在无尽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下一瞬似乎就要彻底熄灭。
浓稠的血腥与恶臭钻入鼻腔,压得人几欲作呕。
“又……又来了!顶不住了!”
“我的真元……一滴都没有了!”
残存的弟子们面色惨白,眼神空洞。
连续三日的血战,早已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
有人手中的长剑脱手坠地,发出清脆的哀鸣,可他甚至都无力弯腰去捡。
方落樱紧咬着下唇,腥甜的血味在口中弥漫。
她望着远处那片涌动的、望不到尽头的黑色兽影,一股冰冷的绝望攥住了她的心脏。
秦渊来了,又如何?
这等末日天灾,非人力所能抗衡。
就在所有信念即将崩塌的死寂中,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地压过了万兽的咆哮,精准地凿进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听我号令!”
是秦渊!
他不知何时已立于镇墙的最前沿,背影笔直。
明明是随时可能坍塌的墙头,却因他的站立,仿佛化作了支撑天地的神山脊梁。
他身后,方落樱和那些几乎麻木的弟子们,竟下意识地重新聚拢,握紧了兵器。
他们眼中的恐惧依旧,但那片死灰色的绝望深处,却被这个身影点燃了一星火种。
“秦师兄……我们……还能撑多久?”一名弟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蚊蚋般的颤问。
秦渊没有回头。
他只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
“不必坚持。”
“跟着我,杀出去。”
杀出去?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炸得众人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连防守都已是奢望,这个男人,竟然要主动冲进那片死亡的海洋?
疯了!
秦渊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予他们犹豫的余地。
“看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数头真元境五重的庞大妖兽已冲至墙下,它们是撕开防线的尖刀。
其中一头通体覆盖着骨甲的巨熊,人立而起,磨盘般的巨掌撕裂空气,朝着一名弟子当头拍落!
那一掌之下,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啊——!”
惨叫声中,那名弟子连同他的法剑,被一掌拍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在墙体上溅开一朵凄厉的红花。
防线,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完了!”有人失声尖叫,彻底崩溃。
千钧一发。
秦渊动了。
众人的视网膜中,只残留下一道淡淡的青色虚影。
下一瞬,他已鬼魅般出现在那头咆哮的骨甲巨熊面前。
一抹幽蓝的光,在他掌心悄然亮起。
那蓝色深邃、静谧,却蕴藏着焚灭万物的恐怖威能。
“吼!”
骨甲巨熊的兽瞳中闪过一丝轻蔑,巨掌裹挟着万钧之力,朝着那渺小的身影狠狠拍下!
秦渊眼底一片漠然,不退反进。
他只吐出一个字。
“滚。”
幽蓝的光柱,自他掌心怒射而出,迎上了那遮天蔽日的熊掌。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甚至没有剧烈的能量对撞。
那幽蓝光柱触及熊掌的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
坚逾精钢的骨甲,狂暴奔涌的妖力,在那抹深邃的蓝色面前,脆弱得如同骄阳下的薄冰,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嗷……呜?”
巨熊的咆哮戛然而止,转为一声充满惊恐与不解的呜咽。
它的巨掌,连同整条手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飞灰。
紧接着,是它的胸膛,它的头颅……
“轰!”
那庞大的身躯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却已在半空中解体,被轰飞的残骸砸进后方的兽潮,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一击。
一头真元境五重的强大妖兽,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这……”
方落樱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击败。
那是抹杀!是从存在层面上的,彻底的抹除!
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者爆发出的,近乎癫狂的欢呼!
“秦师兄威武!”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弟子们看着秦渊的背影,那眼神,不再是崇拜,而是仰望神只般的狂热!
秦渊的身形没有片刻停歇。
他化作一道青色的闪电,主动跃下镇墙,冲入了那片黑色的死亡浪潮。
他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在一种玄奥的节点上,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绝对力量。
“谷心本源,果然是万邪之敌。”秦渊心念电转。
他能清晰“看”到,这些妖兽体内流淌着一道道污秽的血色丝线,正是那东西在操控它们的理智,激发它们的凶性。
而他的谷心本源真元,就是这些血线的绝对克星!
“破!”
秦渊并指为剑,随手一划。
一道璀璨的青蓝色剑气横扫而出,三头真元境四重的妖狼甚至来不及嘶吼,便被拦腰斩断。
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血煞之气被净化的“嗤嗤”声,它们的尸身在倒地的过程中迅速干瘪、风化。
他身形一晃,避开一头烈焰虎的扑杀,反手一掌轻飘飘地印在它的额头。
幽蓝真元一吐。
烈焰虎浑身的妖火骤然熄灭,赤红的兽瞳中,疯狂褪去,露出一丝解脱般的死寂,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太强了……他不是人,是神!”
“跟上!跟上秦师兄!杀!”
弟子们的信心与血性被彻底点燃,他们嘶吼着,紧随在秦渊开辟出的安全区域后方,收割着那些被重创或被净化了凶性、陷入混乱的低阶妖兽。
方落樱呆呆地看着那道在万军之中闲庭信步的背影。
震撼?
不,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那是一种名为“天堑”的绝望。
她曾以为自己与秦渊的差距,是一场比试的胜负,是需要奋力追赶的目标。
直到此刻她才悲哀地发现。
自己,连仰望他背影的资格,都如此勉强。
一刻钟。
仅仅一刻钟。
镇墙之外,尸骸铺满了大地,高阶妖兽的尸体在谷心本源真元的净化下,化作一堆堆灰烬。
低阶妖兽的阵型彻底崩溃,它们看着那个沐浴在蓝色神光中的身影,兽性的本能压倒了邪阵的操控,开始恐惧,开始后退。
兽潮,竟被他一人,杀退了。
秦渊斩杀了最后一头真元境五重的妖豹,站在尸骸与灰烬之上,周身纤尘不染。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深沉的夜色,直视群山的最深处。
那里的邪恶脉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这边的屠杀而变得更加愤怒、更加狂暴。
仿佛一头被激怒的远古巨兽,即将睁开它血色的眼眸。
“开胃菜,结束了。”
秦渊心中冷然。
真正的黑手,该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