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刚转身回屋,就见刘绍辰抱着个账本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就把账本往桌上一放:“分统,今年的年账本我核完了,给您送过来。”
江荣廷指了指桌边的椅子,又让亲兵添了杯热茶:“坐,先暖和暖和。今年收支怎么样?”
刘绍辰端过茶杯焐着手,翻开账本,报得仔细:“收入这边,金矿是大头,今年出金稳定,算下来有三十五万两;煤矿这边毕竟刚开,就一千二百两;粮行和布庄的商贸,净赚两万八千两;还有将军府批的军饷,是三万五千两。这几项加起来,总共有……”他顿了顿,又算了一遍,“总共是三十九万四千二百两白银。”
江荣廷点点头,手指在桌沿敲了敲:“支出呢?”
“支出也得跟您说细点。”刘绍辰翻到另一页,语气沉了些,“军费最多,将士们的饷银、抚恤金、步枪、弹药,一共花了十万六千两;金矿、煤矿的成本,包括维护、工具的钱,是六万一千两;打点上面的关系,还有给金工和农户发的补助,算在民生里,一共八万八千两;剩下的杂项,比如伙房的柴米油盐、亲兵的笔墨钱,是一万六千两。总支出加起来,是二十七万一千两。”
江荣廷拿起账本翻了两页,目光落在“打点与民生”那项上,眉头松了松:“过冬粮都发下去了?”
“都发了,家家户户都来领了,没落下一户。”刘绍辰点头,“就是煤矿那边,明年开春得添两台新绞车,不然效率上不去,到时候成本可能得再加些。”
正说着,庞义掀帘进来,见两人在看账本,便站在一旁等。江荣廷合上账本,抬头看向两人:“过年的事,我得跟你俩先说一下。”
他先看向庞义:“庞义,年前你再带着人把碾子沟的巡逻路线查一遍,尤其是后山那片林子,年后我从吉林回来,可能要规整那片林子。还有将士们的冬训,别因为过年就松了,每天照旧,就是除夕那天可以歇半天,让伙房多做两个菜。”
庞义沉声应下:“放心,大哥,保证万无一失。”
江荣廷又转向刘绍辰:“年后你去跟附近的农户聊聊,就说咱们要组织伐木,管饭还开工钱,愿意来的都登记上——优先找那些家里没地、冬天没活干的,让大伙能多挣点钱。”
“好嘞,分统,这些事我都记下来了,年后一准办妥当。”刘绍辰把话都记在心里。
吩咐完正事,天已经擦黑了。江荣廷回府上换了身便服,吴佳怡正抱着靖安坐在暖炉边,小家伙穿着件红棉袄,小手抓着吴佳怡的衣角,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
江荣廷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靖安接过来,小家伙立马攥住他的手指头,咯咯地笑。“东西都收拾好了?”他问吴佳怡。
“早收拾好了,就等你了。”吴佳怡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
江荣廷点点头,抱着靖安,吴佳怡提着个装着衣物和给老丈人带的干货的包袱,一行人出了院门。亲兵已经备好马车,车里面铺着厚厚的棉垫,还放了个小暖炉。江荣廷先把吴佳怡扶上车,再小心地把靖安递过去,自己才撩帘坐进来。
马车缓缓驶动,偶尔有农户家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光,还能听到隐约的狗叫声。靖安靠在吴佳怡怀里,好奇地扒着车帘往外看,小脑袋跟着马车的颠簸一点一点,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吴佳怡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对江荣廷说:“这孩子,白天玩得欢,一坐车就困。”
江荣廷伸手摸了摸靖安的小脸蛋,温声道:“让他睡吧,到了客栈再叫他。”
马车走了五天,才到吉林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是江荣廷的马车,连忙放行。进了城,街上不少店铺门口挂着红灯笼,偶尔有小孩提着灯笼跑过,嘴里喊着“过年啦”。
德盛粮行就在城中心的大街上,江荣廷远远就看到粮行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吴德盛正站在门口来回踱步,身上穿件藏青色的棉袍。
马车刚停下,吴德盛就快步走过来,掀开帘子一看,先看到吴佳怡怀里睡着的靖安,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可算到了!我从下午就开始等,生怕你们路上冻着。”
江荣廷跳下车,扶着吴佳怡下来,又小心地把靖安抱在怀里:“让爹久等了,路上雪厚,走得慢了点。”
“不慢不慢,安全到了就好。”吴德盛接过吴佳怡手里的包袱,引着他们往里走,“屋里早烧好了暖炉,就等着你们来了。”
进了屋,暖意扑面而来。吴德盛让下人把靖安抱到里屋的小床上睡,又给江荣廷和吴佳怡倒了热茶。吴佳怡喝了口茶,暖和过来,就跟父亲聊起路上的事,江荣廷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两句话,屋里的气氛格外温馨。
第二天一早,江荣廷吃过早饭,就去了森木的商行。森木正坐在桌前看文件,见江荣廷进来,连忙起身鞠躬:“江先生,新年好!没想到你会来,快请坐。”
江荣廷坐下,开门见山:“森木先生,这次来,是想跟你问问火炮的事。我这巡防营就差两门火炮和些弹药,你看能不能帮忙弄到手?”
森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给江荣廷倒了杯茶,叹了口气:“江先生,不瞒你说,火炮的事,我真的帮不上忙。现在军方对火炮管控得特别严,别说两门,就是一门,也很难弄出来——所有的火炮都得优先供给前线,我这边根本拿不到货。”
江荣廷心里早有准备,听到这话也没太失望,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弄不到,那就算了,不碍事。”
“实在抱歉。”森木有些过意不去,“要是以后管控松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了,新年快到了,我这里有些日本的点心,你带回去给夫人和孩子尝尝吧。”
江荣廷谢过森木,接过点心,又聊了几句过年的习俗,便起身告辞了。
除夕那天,吴佳怡和厨房的人一起忙活年夜饭,炖肉的香气、饺子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江荣廷陪着吴德盛在下棋,靖安在旁边爬来爬去,偶尔抓起一颗棋子往嘴里送,被吴德盛笑着抢下来,塞给他一个剥好的橘子。
晚上,年夜饭端上桌,满满一桌子菜:炖得软烂的红烧肉、金黄酥脆的炸鱼、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吴佳怡特意给靖安做的鸡蛋羹。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吴德盛给江荣廷倒了杯酒,笑着说:“今年最高兴的就是你们能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好。”
江荣廷举起酒杯,跟吴德盛碰了碰:“爹,等明年我接您去碾子沟住几天。”
“好,好!”吴德盛笑得眼睛都眯了。
靖安坐在吴佳怡怀里,吃着软烂的饺子馅,小嘴巴吃得鼓鼓的,偶尔发出“啊”的一声,惹得全家人都笑起来。窗外,烟花“咻”地一声冲上天空,炸开一片绚烂的花火,映得屋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暖暖的。
守岁的时候,吴德盛给靖安包了个大红包,放在他的小口袋里。靖安困得不行,靠在吴佳怡怀里,眼睛半睁半闭,手里还攥着红包的一角。江荣廷看着妻儿,又看了看身旁的岳父,这年,有家人在,就是最好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