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反救赎的始末(20)
松田、萩原和童磨赶到密室门口时,看到的正是山崎夏泪流满面、枪口青烟尚未散尽的景象,以及椅子上山崎拓失去生机的躯体。
晚一步涌来的宾客和保镖们挤在门口,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冷气,一片死寂。
萩原研二张了张嘴,那句“凶手就是你”卡在喉咙里,看着山崎夏满脸泪痕、身体微微摇晃却强撑着站立的模样,他只觉得胸口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松田阵平墨镜后的眼神同样复杂,他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最终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这一刻,任何冰冷的推理都显得苍白而残忍。
“呵……”山崎夏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浓重鼻音的轻笑。她抬起手,用染着硝烟和血迹的袖子,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动作粗粝得不像她平时温婉的样子。
她的目光扫过门口一张张震惊、恐惧、探究的脸,最终落在松田和萩原身上,眼神里是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和解脱。
“没错,”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人是我杀的。”
人群瞬间炸开锅!窃窃私语变成了惊骇的低呼。
“山崎夫人?!为什么?那是你丈夫和你儿子啊!”一个站在前排、曾与山崎家有过生意往来的男人难以置信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本能的指责。
山崎夏的目光冷冷地钉在那个发问的男人脸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为什么?丈夫?儿子?哈哈哈……”她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疯狂,“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二十年、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我不是什么山崎夫人!我只是一个顶着姐姐名字活着的影子!一个被山崎健一那个畜生和他肮脏家族囚禁、折磨了二十年的囚徒!”
她深吸一口气,字字泣血,将埋藏了二十年的真相狠狠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的姐姐,山崎健一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就是被他!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活活打死的!仅仅因为姐姐劝他少喝点酒,仅仅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争执!他用拳头,用脚,用他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就在那间华丽的卧室里”她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为了掩盖这桩丑闻,为了维护他山崎家所谓的‘脸面’……他用权势压我,用我父母和姐姐留下的孩子们威胁我……”她的目光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绝望的一幕
“他逼我!逼我穿上姐姐的衣服,戴上姐姐的首饰,学着姐姐说话走路!把我变成了新的‘山崎夫人’!我的父母……被他派人日夜‘照顾’着,稍有反抗,就是一顿毒打……我的家人成了他控制我的筹码”
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声音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活在地狱里!那个畜生心情稍有不好,我就是他的出气筒!鞭子、烟头、拳脚……我身上哪一处没有伤痕?!”
她猛地扯开一点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旧疤,引来一片惊呼。
“不止是我!”山崎夏的矛头指向死去的山崎明和山崎浩,“山崎明!那个色中饿鬼!跟他爹一模一样!刚愎自用,薄情寡义!他看上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用尽手段也要弄到手!玩腻了就弃如敝履!多少人被他毁了?”
“山崎浩!自私自利!胆小如鼠!只会在比他更弱的人身上找存在感!欺凌弱小,克扣属下,坏事做尽却永远躲在后面!不敢在山崎明和山崎拓眼前撒野,却和他的狐朋狗友霸凌岛上的其他比他小的孩子”
而后她指向一个人语气激动
“你真以为你儿子是溺水死的吗?”
“至于山崎拓……”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失望,“我本以为……他或许还有救。他小时候……也曾是个会依赖我的孩子。可我错了……错得离谱!他早就被这个家同化了!”
“他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权衡利弊,学会了用更‘体面’的方式去压榨、去掠夺!他和他父兄一样,都是吸食他人血肉的恶鬼!都是帮凶!”
“他们害死了我姐姐!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父母!也毁了这个岛上的其他人!”山崎夏嘶吼着,仿佛要将积压的所有痛苦和怨恨都倾泻出来,“我能不恨吗?!我能不杀他们吗?!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人群彻底寂静了。那些原本带着看戏或贪婪的目光,此刻只剩下震惊、同情和一丝面对疯狂复仇者的恐惧。
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有人面露不忍,低声叹息。松田和萩原紧抿着嘴唇,童磨撑着伞,七彩的眼眸在阴影下深不见底。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颤抖的童音,怯生生地从人群外围传来:
“妈……”
是那个女孩
童磨的心猛地一沉。只见那个瘦小的身影不知何时挤到了人群前面,她仰着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血缘的依恋。
她看着满身血污、状若疯狂的山崎夏,又轻轻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妈?”
山崎夏的身体猛地僵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当看到女儿那怯生生的、带着期盼和恐惧的小脸时,她眼中刚刚燃起的疯狂火焰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恐惧所取代!
她怎么来了?!她怎么能看到这样的自己?!
不!绝对不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能有一个双手沾满血腥、杀父杀兄、恶贯满盈的母亲!她不能背负这样的阴影活下去
“你管谁叫妈?!”山崎夏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无比,充满了刻意的凶狠和疏离,仿佛要斩断那最后一丝联系。
她猛地向前一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瘦小的三岛铃粗暴地拽了过来,紧紧箍在身前!
“啊!”小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小脸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僵硬。
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毫不犹豫地抵在了三岛铃的太阳穴上
山崎夏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她知道面前当着她的这两个人是警察,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让开!”她挟持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的女儿不需要她这个浑身鲜血的母亲,这是她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了
紧接着,她仿佛想起什么,目光极其短暂、极其复杂地扫过童磨。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擦着天花板呼啸而过,带起一蓬灰尘和碎屑!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让开!!!”山崎夏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枪口死死抵着女儿的头,眼神疯狂而决绝。
面对一个持枪、情绪彻底失控的女人,即便是这些见惯了风浪的宾客和保镖,也感到了实质性的恐惧。
没人愿意成为下一个枪下亡魂。短暂的僵持后,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带着惊惧和复杂的眼神,缓缓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外面走廊的路。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