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将士配合默契,分工明确,填河进度肉眼可见地向前推进。
城头上的西兀守军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又怒,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笨拙却又如此坚决的攻城方式。
箭矢射在盾棚上,如同隔靴搔痒;尝试发射火箭,也被泥层有效阻隔。
守将心急如焚,下令动用投石机。
“放!”
一批巨石呼啸着,砸向运石料的队伍。
“散开!”
联军士兵训练有素地规避,虽有损伤,但并未造成大的混乱,一块巨石甚至偏离方向,直接滚落到了河边。
就在这时,伍大花灵机一动,指着那块刚落下的巨石,对着城头用尽全身力气嘲笑道:
“嘿!城上的龟孙子们!谢了啊!正愁石头不够大呢!你们这大家伙填河正好,给爷爷省力气了!”
周围士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纷纷跟着起哄:
“多谢西兀兄弟赠石!”
“对!多扔点下来!省得俺们跑那么远拆房了!”
“快点扔!等着铺路呢!”
嘲弄声浪甚至盖过了工程的喧嚣,城头上的西兀兵气得几乎吐血,投石机的攻击非但没能阻止对方,反而成了对方讥讽的笑料。
守将脸色铁青,知道再投石也是徒劳,反而助长敌军气焰,只得咬牙切齿地下令停止这种“资敌”行为。
在联军高效的工作和肆意的嘲弄声中,一条通往对岸的宽大路基,正顽强地、一寸寸地从护城河底生长出来。
守军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绝望的情绪如同蔓延的寒气,悄然侵蚀着每个人的内心。
联军这种沉默而坚定的推进,比任何疯狂的冲锋都更令人窒息。
布芙勒马立于一处高坡,沉默地看着下方忙碌的士兵。
几万士卒如同蚁群般高效地拆毁外城房屋,粗大的梁木被扛走,厚重的石基被撬起,整个场面充满了破坏与重建的原始力量。
看着他们干活也是一种享受,看着,看着。
突然,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入她的脑海,所有血液在那一瞬间被劈得冲向头顶,嗡的一下!
她猛地一夹马腹,冲到正在督工的萧染身边,马鞭直指内城,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瓮城?瓮他娘了个腿!老子反过来瓮死他!”
萧染被她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怔:“阿布,你的意思是?”
“西兀帝不是缩进他那王八壳子里了吗?好!咱们就在王八壳子外面,再给他砌一个更大的壳子!
萧染,你看,我们拆了外城,有的是砖石木料!我们有几万闲着也是闲着的兵!
我们干嘛只想着怎么攻进去?
就在他们一箭地之外,砌一圈比内城城墙还高的墙!把整个平川内城,给他娘的反过来瓮住!”
萧染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见惯风浪,也被布芙这石破天惊的构想震得心神剧荡!
这不是攻城,这是要筑城!
在敌人的国都之外,再筑一座城,将敌人连同他的皇宫,彻底困死在里面!
布芙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很快:
“墙不用像他那么厚实,能站两排兵就行,但必须比他们的高,咱们的弓箭手站在墙头就能轻松压制他们!
护城河继续填,路继续铺!
不是非要立刻打进去,而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随时能兵临城下!想围就围,想打就打!
墙起之后,他西兀帝就是瓮中老王八!”
萧染从最初的极度震惊中迅速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核算利弊,快速权衡。
他凝视着下方源源不断的建材和士气高昂的士卒,又望向内城,思路逐渐清晰:
数万大军,现成的,围而不攻,浪费人力,正好化兵为工。
整个平川外城的房屋、街道,都是取之不尽的“矿场”,就地取材,成本极低。
这圈围墙,建起来不需太讲究,只需垒的比内城墙高,墙体厚度够用就行,有几万士卒日夜赶工,速度会超乎想象。
将攻城战变为长期的围困战,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己方手中,也避免了强攻内城带来的巨大伤亡。
还有一处看不见的好处: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己家门外筑起更高的墙,这种心理压迫感,足以让内城守军意志崩溃。
萧染快速计算东兀的粮草储备和运输能力。
长期围困,主要消耗的是粮草,东兀国力不算雄厚,若此次能彻底吞并西兀,战略收益无穷。
此计虽耗时,却能将己方伤亡降至最低,相当于用钱粮换将士性命,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东兀完全承担得起,且长期收益远大于支出。
想到这里,萧染眼中爆发出耀眼的光彩,他看向布芙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叹和折服。
这女人,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用起来也更狠——直接把几万大军变成了壮劳力!
这计策,笨拙到极致,也高明到极致!
“绝妙!”
萧染抚掌,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看向布芙的目光似一团烈火。
“阿布,此计可行!非但可行,简直是神来之笔!困死西兀帝,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立刻下令,再从东兀抽调两万人马!依你之计,筑墙!”
命令迅速下达,联军的作业内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部分人继续填河铺路,保持高压态势;另一部分更庞大的人群,则开始了史上最奇特的“攻城战”——为敌人的都城,修建一圈囚禁它的外瓮城。
当内城上的西兀守军,茫然地看着城外远处,联军开始大规模平整土地、打下地基、垒砌石墙时,他们起初是疑惑,继而变成了无边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联军的意图,那不是要立刻攻城,而是要给他们打造一座永久的、露天的坟墓!
西兀帝元天甯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时,浑身冰凉,他仿佛已经能听到,那新建的高墙之上,联军箭矢破空的呼啸声。
布芙这一招,攻的不是城,是心!
她要活活困死、逼疯整个西兀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