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详细分说,语速沉缓:
“首先,城墙高约六丈,基厚五丈,通体由巨型青石砌成,石缝灌以铁汁,坚固程度远超外城。
其二,护城河引的是活水,宽十丈,深不见底,河底布满铁蒺藜和暗桩,防止有人泅渡过河。
其三,河上仅有一座吊桥可通过,桥后并非直接城门,而是一座瓮城!一旦闯入瓮城,便成瓮中捉鳖之势,城头箭矢滚木可覆盖倾泻。
其四,城墙外侧,每隔数十步便筑有突出的‘马面’敌台,守军可交叉射击,消除城墙下的死角。
其五,城门洞内,设有重达千斤的铁闸,关键时刻落下,可彻底封死通道,再大的冲车也难撞开。
其六,城头楼橹林立,藏有重弩和抛石机;城墙内侧有藏兵洞和快速通道;甚至传闻有地道系统通往城内各处,便于调动和补给。
其七、据闻城内粮草储备可支三年,并有暗井通地下水源,不惧围困。”
萧染总结道:
“可以说,欲破此城,强攻几无可能。
从地下挖,地基极深且设有听瓮;从上面攻,城墙高阔,守备森严;走城门,更是九死一生。”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希望与绝望,在这一刻交织。
“阿布,我们啃的是天下五国最硬的一根骨头。”
布芙看着平川的城防图,一直不语,帐内的气氛,因内城的绝对防御而愈发凝重。
西兀帝当初命人将温柔秘密押送至平川,是笃定了陆文铮必死无疑。
他认为,在主帅死了的前提下,再用主帅夫人去胁迫北焰军,效果不大。
莫不如,利用温柔肚子里的孩子大做文章,若是生了个男孩,那就最好不过。
不把她留在三门关西兀军营,是觉得不稳妥。
怕北焰军暗中营救;怕军中出了叛徒,偷着把人放了;或是营寨被破,混乱中让她逃了甚至死了,就白白浪费一张牌。
唯有放在这固若金汤的平川城内,才是最稳妥的。
岂料,他的这一举动,引来了布芙。
她来得太快,太疯,不顾一切的兵临城下,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休整了一日,士兵的精气神就缓过来不少,大家士气高昂,纷纷请战,布芙并未应允。
兵力上,器械上,都不占优势,想要攻下这座防御第一城,只能取巧。
白日里,一面就地取材,伐木制造大型攻城器械,一面骂阵,吸引守军的注意力,激他们出城应战。
夜里,李大爪子和小黑潜入平川城,近日总干这样的活计,熟手熟脚,顺利探出城墙薄弱点的位置,抓了舌头,确定了温柔被关在皇宫的消息。
两日后。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平川城如同蛰伏的巨兽,唯有城头火把如鬼火般跳跃。
布芙与萧染并肩立于联军阵前,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沉默的黑色甲士。
大战将至,一片死寂。
攻城,并非简单的蚁附强攻,依着李大爪子与小黑夜探带回的图纸,联军的进攻如同精密的手术刀。
首先发难的是南门。
战鼓擂响,箭矢如蝗,制造出主力强攻的假象,将守军主力牢牢吸引。
而在防守相对薄弱的东南角,真正的杀招正在酝酿。
预先潜伏至此的联军工兵,在投石机与床弩的掩护下,迅速清理了已被暗中填出通道的护城河段。
紧接着,数十架重型投石机被推上前线,它们的目标,并非坚固的城门楼,而是那段被标记为“内里疏松”的城墙!
巨石裹挟着风雷之声,狠狠砸向墙面同一个点!
第一轮轰击,墙皮碎裂,尘烟四起。
守军起初还试图以箭矢还击,但当第二轮、第三轮巨石持续不断地集中轰击同一点时,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惊恐。
那墙面竟在持续撞击下,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并且向内凹陷!
“轰隆——!”
一声巨响压过了战场所有喧嚣,一段长达十余丈的墙体,在外层石料崩飞后,竟真的如同被掏空的蛋壳般,向内坍塌了下去,露出了内部未曾夯实的黄土和杂乱石料!
一个巨大的缺口,赫然出现在平川城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体系上!
“杀——!”
布芙一马当先,玄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如同离弦之箭,冲入那弥漫的烟尘缺口!
身后,蓄势已久的北焰军将士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灌入!
萧染麾下的东兀精兵紧随其后,扩大战果,缺口处的守军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抵抗,瞬间被这股钢铁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外城守将眼见防线被破,联军如潮水般涌入街巷,心急如焚之下,想到了最后的杀手锏。
他们狼狈至极的退至内城,命亲兵押着一个身影,急匆匆奔上内城城楼。
“布芙!你看这是谁!”
守将声嘶力竭地呐喊,一把将那个身影推搡到垛口前。
火光下,那是一个身形孱弱、腹部隆起的女子,正是温柔!
她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双手被缚,但眼神却依旧清澈,带着担忧望向布芙,却又努力保持着镇定。
“布芙!立刻退兵!否则,老子立刻将她剖腹取子,从这城头上扔下去!”
守将的咆哮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
汹涌的攻势为之一滞,无数道目光投向了城楼之上,投向了那个柔弱的身影。
萧染眉头紧锁,看向布芙。
布芙勒住战马,抬手止住了身后军队的推进,她抬起头,望向高处那个身影,隔着遥远的距离,目光与温柔短暂交汇。
她没有嘶吼,没有怒骂,声音甚至比平时更冷,却清晰地传遍了战场,一种决绝的,不容置疑的誓言:
“你敢动她,我保证,平川城内,鸡犬不留!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
每一个字都像沾了血的刀,刮得人喘气都要小心翼翼,这让城头守军心底发寒,完全相信布芙所说并非狂言。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提出了唯一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