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我觉得建营房的事可以缓一些再办。
你看啊,咱八营的战斗环境就是这个条件,冬天冷的刺骨。
如果冬天开战,要求兄弟们埋伏一夜,要是住土胚房享福惯了,熬一宿肯定受不住,但住帐篷冻惯了,那不就跟玩似的。
所以,咱就当是八营的另一项训练,训练习惯这天气。”
布芙十分赞同顾念成的观点,并且反思自己,大概是日子过的太安逸,吃饱喝足了,就想着搞点福利,当兵哪有不吃苦的,现在多吃苦,战场上就少流血。
万万不该呀,是自己被大哥惯的安于享受了,要改。
十四队的兄弟们提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句话,不仅是说练功夫要坚持不懈,还有一个道理,极端天气下,更应该加强训练,这样会快速提升体质。
忍别人不能忍,就能强别人不能强。
于是,八营的操练多了一个项目,每日三炷香的时间,全营官兵,光着膀子用雪搓一遍澡,然后打一套拳,或武一套刀。
布芙每每出来参与,都被顾念成塞一把果干,推回营帐,美其名曰这个时辰是她吃零嘴的点,不让她看,也不让她练。
布芙反抗,兄弟们都练的一个个贼结实,就自己被惯得不抗冻,不耐寒的,凭啥呀?
就因为自己是个女的,那坚决不能够。
于是,这一天,布芙只穿着中衣,提刀步入校场,全营齐齐看过来,顾念成沉下脸,又要撵她回去,布芙抬手压了压,道:
“我知道大家都护着我,但,这冬天耐冻的本事,我也得练,我又没脱光,不露肉,难道是你们怕我看?
废话少说,接着练,一个个娘们叽叽的。”
寒风卷着雪粒子,呼号着刮在人身上,像针扎一样,片刻就冻得人通红。
顶着这样的鬼天气,布芙领着全营耍了一套刀,一轮下来,汗水在每个人身上蒸腾出股股白气,远远望去,就像天兵天将踏着云雾,降临到凡世间。
当晚,布芙被冻的发了高热,军医老马和顾念成坚决不让布芙再跟着练,布芙犟起来谁都拦不住,硬挺着参加第二日的操练。
几日后,布芙的高热退了,硬熬了过来,十几日后,布芙终于让自己的身体习惯了严寒,从此以后,轻易不发烧,淋雨都不怕。
这一次生病,布芙遭了不少罪,把顾念成心疼的,每日抓心挠肝,恨不得替她生病。
兄弟们起哄,撺掇顾念成赶紧跟营正说明白了,早点成亲,早点生娃。
顾念成但笑不语,他不敢说,他怕说了之后,把布芙吓到,怕她再不和他亲近。
现在就挺好的,天天守着她,看着她,很知足。
其他的不急,慢慢来,等教会她分辨兄弟情和男女情,她自己就明白了,成为夫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此时此刻,顾念成彻底理解了哑六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也做着同样的事。
一日午饭。
三盆白菜炖土豆,摆在破桌子上,每盆菜都堆出一个小山包,里面零星飘着几片五花肉,热乎乎的冒着白气。
兄弟们一手抓大饼子,一手叉筷子,蓄势待发。
布芙一声“开饭”,出手一筷子,直奔五花肉,能抢到一口肉的都是牛人,腾不出嘴说话,只有筷子打架,囫囵吞饭的声音。
当兵吃饭,速度慢了抢不上槽,快,是喂饱自己的最佳办法。
布芙吞下最后一口饭,抬头再看饭桌,槐安捏着一小块大饼子正在菜盆里刮汤,旁边两个空空的咸菜盘子,一个滚了两圈站住了,一个还在打着旋。
吃完饭不急着走,兄弟们说得平平胃,每天这个时刻,相当于八营的会议时间。
讨论一下营里的事,吹一下牛皮,扯扯淡,骂骂人,再八卦一下。
很多大事都是这时候商议出来的。
而这个时候,只要布芙不出声,兄弟们就各忙各的。
慕青嘴里叼着六哨,吹着自编的曲子,宛转悠扬,听着听着就想睡觉。
胡志彪在傻笑,因为他媳妇怀孕了。
屠八斤握着一把大刀,削着一块小木头,要给布芙做一个搁笔架,省得她练完字毛笔乱放,墨涂的到处都是,害的他每天都得用一盆水才能擦干净。
伍大花拈着针线,在给李大爪子缝补袖子上新刮的口子,缝两针就往头皮上蹭两下,针线上下翻飞,绣功了得。
穿着衣服缝补是有忌讳的,俗话说“穿着缝,没人疼,身上连,万人嫌。”
李大爪子嘴里叼着一根草棍,就破了忌讳。
“一边去”不习惯北方的冬天,随着天越来越冷,它也越来越不愿意出帐子,窝在它的草窝里不动弹。
那窝是屠八斤用乌拉草编的,比之前的茅草窝又升了一个档次,四面不透风,就留一个进出的洞,很保暖。
布芙把“一边去”捞到怀里,挠着它的下巴,看着兄弟们各忙各的,出了会儿神,突然一拍桌子:
“不能光靠大营拨下来的粮草过日子,会哭的娃娃有奶吃,咱得去打个秋风!”
翌日,布芙领着顾念成和屠八斤,大摇大摆的去三门关大营,要人,要粮,要武器,打秋风去了。
三门关大营,陆文铮帅帐。
陆文铮看着堆了屋子满满一角的山珍和野味,问布芙:
“干嘛来了?我们三门关也能猎着野物,怎能劳动八营正大驾。”
他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见到布芙就提高警惕,进入防御状态,防止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这个刺头给忽悠了。
带这么多东西来,定要拿更多的东西走,就布芙那德行,还不得把他大营的军械库给搬空了。
这次深入罕盟的差事办的不错,本来想夸赞她几句,一想还是别夸了,免得她顺杆爬上天,狮子大张嘴,要东要西的。
陆问回到大营后,被陆文铮按在帅帐汇报了一整天,事无巨细,大到绑架大汗,小到吃羊肉串。
听的陆文铮、甘棠、左少钦几个人啧啧称奇,这丫头打仗的路子不是一般的野啊!
把她扣在北焰军,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布芙带着这堆“大礼”已经转了两个主了,她一进大营就去找甘棠,甘棠一听她的来意,把她撵到军师左少钦那,左少钦又把她打发到了陆文铮这。
布芙双手呈上厚厚的一个册子,禀道:“元帅,这是此次十四队练兵的战报。”
这是布芙口述,顾念成执笔,每次大小战役结束后必须要写的东西。
里面内容详尽,包括她们此次行动的过程;探得的罕盟草原地势情况;青城商铺的现状;罕盟各部大概的政治局面;两个大汗俘虏的处理建议;日后罕盟情报的获取方案;针对罕盟的军事战略想法;十四队的练兵规划等等。
陆文铮翻了两页,粗略的看了一眼,又慢慢合上,点点头:
“嗯,很好,我会仔细看。”
然后,把战报放在了重要文书那一摞里,又问道:
“你逮回来的那两个大汗,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拿钱赎人,不破财哪能免灾,咱就管阿什部和上也部张嘴要东西,多要,狠要,要到他们肉疼。
最好要到来年开春之后,不管他们给多少,就是不还人。
坐等他们内乱,到时候再伺机行事。”
布芙的处置办法很是不要脸,耍无赖的祖宗本宗。
陆文铮嘴角噙笑,真是无赖至极,但和他不谋而合。
“来大营何事?”陆文铮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布芙陡然降低了声调,像被后娘苛待的孩子,可怜兮兮的回话:
“去青城前,和蛮子小打了一仗,又折了一些个兄弟。”
“好,给你补三百新兵。”
陆文铮答应的很痛快,后半年大夏国新招募的新兵基本都拨给了北焰军。
陆文铮现在愁的是兵多将少,正打算往各营多派些新兵,布芙不主动要人,也是要拨给她的。
布芙、顾念成、屠八斤三人有些意外,这么痛快?
莫不是有诈?会不会要从八营拿走更多?难不成是看在立功的份上,给的面子?
打铁要趁热,追击要乘胜,布芙很懂这个道理,趁着元帅心情好,赶紧要。
“元帅英明神武,世间无二,能在您麾下效力,实乃我等之大幸。
五军主帅,谁能有如此刚毅果断之举,体恤下属之义,视我等如手足之情,只有我北焰军主帅陆……”
布芙蹦豆似的吹捧着,这些话是在来的路上编出来的,打好了腹稿,准备着随时拍向马屁。
“行了,别拍马屁了,说,还要啥?”
陆文铮听不下去了,她那溜须拍马的作态,活生生一个狗腿子,没眼看,赶紧打断。
布芙认为,从财主子手里抠银子,必须殷勤起来。
同理,从陆文铮手里拿物资,也得先把他哄高兴了。
不是毫无痕迹的哄,是大张旗鼓的哄,要让他知道她们在哄他,哄的特别卖力,哄的没脸没皮,就为了要点东西。
这招有个名字:苦肉计。
布芙屁颠屁颠的去给陆文铮泡茶,使了个眼神,顾念成紧忙拿起火钳子,拨旺炭火,屠八斤立马站到陆文铮身后,殷勤的给他揉肩。
三人的模样夸张而做作。
陆文铮哭笑不得,很嫌弃的阻止她们,八营都养了一帮什么兵?
到底要什么?赶紧给,赶紧打发走,烦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