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冷静。”她对自己低声说,手指紧紧扣住洗手池边缘,指节发白,“你知道剧情,你知道结局。远离他,就能改变。”
可是,真的能改变吗?那个声音,那句“顾明月同学”,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已经荡开,不再平静。
下午的课程,明月过得心神不宁。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左手边隔着一个过道的那道存在。苏岑听课很专注,偶尔记笔记,手腕转动间带着一种利落的力度。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混合雪松的气息,总会不经意地飘过来,扰乱她的呼吸。
数学课上,老师出了一道颇有难度的解析几何题。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明月微蹙着眉,正在演算,忽然听到老师的声音:“苏岑同学,你来试试。”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苏岑站起身,身形挺拔。他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几乎没有停顿,流畅地写下了解题过程。思路清晰,步骤简洁,甚至提供了一种更巧妙的辅助线做法。
老师眼中露出赞赏:“很好。京都来的学生,果然基础扎实。”
底下响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声,夹杂着羡慕和好奇。宋甜又忍不住凑过来,用气声对明月说:“哇,真的好厉害啊……”
明月紧紧抿着嘴唇,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些关于他的信息涌入脑海。她缓缓低下头,像是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终于,放学铃声如释重负般地响起,打破了教室里的宁静。明月像是被这铃声惊醒一般,迅速收拾起书包,她的动作有些匆忙,似乎生怕慢一步就会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苏岑被任何人,尤其是班长宋甜搭话之前,尽快离开教室。因为她必须去参加班委开会,但她可以提前到达会议室,在那里等待会议开始。
然而,就在她刚刚站起身的瞬间,班长宋甜那清脆而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而且显然是冲着新同学苏岑去的:“苏岑同学!等一下!”
明月的脚步猛地一顿,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她几乎是本能地放缓了速度,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宋甜满脸笑容地站在苏岑的课桌前,她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热情:“你是新同学,对学校还不熟悉吧?要不要我带你逛逛?顺便去教务处,我知道近路哦!”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借口啊,明月在心里暗暗感叹。按照她之前的梦境预示,宋甜会对苏岑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而苏岑也会礼貌地接受,然后……
“谢谢。”苏岑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种沉稳的调子,“不过,我已经问过路了。”
明月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他问过路了……问的是她。
“诶?这样啊……”宋甜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班委开会你知道在哪吗?一起过去吧?你刚转来,班主任说让你也先听听看呢。”
“好。麻烦你了。”这次苏岑没有拒绝。
明月加快了脚步,只想立刻消失。但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她听到宋甜在后面喊:“明月!等等我们!一起去会议室啊!”
她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脚步声从身后靠近,不仅仅是宋甜,还有另一个更沉稳的、存在感极强的步伐。
宋甜快步赶上她,亲昵地想挽她的手臂,被明月不经意地侧身避开。宋甜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说:“走那么快干嘛?苏同学也一起去开会。”
明月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三个人并排走在走廊上,气氛微妙。宋甜一直在找话题,试图让苏岑融入:“苏同学原来是京都一中的啊?那可是全国重点,怎么会想到转来我们这里?”
“父母工作调动。”苏岑的回答言简意赅。
“哦哦……那你还适应吗?我们这边天气比较湿……”
“还好。”
对话几乎进行不下去。宋甜似乎也有些挫败。
明月始终沉默,目视前方,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的影子。她能感觉到,苏岑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的侧脸上,那目光并不带侵略性,却让她如芒在背。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会议室门口时,苏岑的声音忽然在她身侧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顾明月同学,”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刚才……谢谢你指路。”
明月的心脏猛地一跳,脚步停了下来。她不得不转过头,再次对上他的视线。夕阳的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他深邃的眉眼勾勒得更加分明。他的眼神很认真,甚至带着一点探究。
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对她这句如此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漠的指路再次道谢。“……不客气。”她的回应异常干涩,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苏岑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这次的弧度比之前更加明显。紧接着,他轻声说道:“你的名字很好听。”
明月完全愣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岑,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旁的宋甜同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目光在苏岑和明月之间来回游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还没等明月回过神来,苏岑便已率先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大步走了进去,只留下明月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你的名字很好听”,以及胸腔里那颗像脱缰野马一样失控狂跳的心脏。
这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就像是一场噩梦,而这个噩梦的剧本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情节。剧情……似乎从这一刻起,真的开始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而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完全措手不及。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位班委,看到他们三人进来,目光尤其是好奇地在新同学苏岑和随后进来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显苍白的顾明月之间逡巡。宋甜立刻恢复了班长的角色,热情地给苏岑安排座位,恰好就在明月斜对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