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渐密,寒风穿林而过。
春织与霍砚策马前行,终于在雷声未止之际抵达一座驿站。
驿站虽不大,但屋檐下挂了块“安远驿”的木牌,显得还算整洁。
二人一身湿透,春织脸色苍白,唇角带着一丝血迹——那是先前刺客留下的伤痕,此刻更添几分虚弱。
守门的驿卒见来人形貌不俗,又听春织轻咳着道:“劳烦行个方便,我身子不适,只想歇一晚。”
霍砚顺势递上几枚铜钱,“多谢周全。”语气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沉稳。
驿卒接过钱,点了点头,将两人引至后院偏房,并顺口提了句:“今晚厨房那边没人守,你们若想用热水,自便吧。”
春织心头一动,目光掠过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灶房,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待进了房间,她迅速从包袱中取出一小包药粉,敷在唇角伤口处,眼神微敛。
霍砚靠在窗边,低声问:“你早就看出不对劲?”
春织点头,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缓缓道:“驿站守卫比寻常多了两倍,却又刻意隐藏行踪。这等安排,不是为了护人,是为了……围猎。”
霍砚眉头一皱,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春织轻轻一笑,眸光清亮如星:“既然他们想玩,咱们也别扫兴。”
夜深,风雨更大。
驿站内一片寂静,唯有风吹檐铃,叮当作响。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然翻入后院,动作迅捷无声。
接着,又是两道、三道,五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直奔客房方向而去。
然而还未靠近,其中一人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第二人也被地面油腻滑倒,跌进柴堆之中。
“不好!”有人低喝,立刻意识到是陷阱。
与此同时,灶台上的火折子被点燃,火苗猛地窜起,映得整个厨房如同白昼。
霍砚早已等候多时,手持长棍,身形一闪而出,直取领头刺客咽喉!
那人反应极快,抽刀迎上,两人瞬间交手数招,刀光与棍影交错,火星四溅。
其余三人试图突围,却被滑油与柴火阻碍,行动迟缓。
霍砚趁势一脚踢中一人手腕,夺下兵刃,另一掌击中其胸口,直接将其震晕过去。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两名刺客被制伏,剩下三人则仓皇后退,试图绕开火光逃离。
霍砚冷哼一声,掷出手中短刀,正中一人腿侧,那人身子一歪,惨叫倒地。
剩下的两人不敢恋战,翻身跃出院墙,消失在风雨之中。
霍砚没追,只是站在火光中,冷冷望着地上昏迷的两人。
不多时,春织披着外衣走进厨房,手里拿着一只小瓷瓶。
她蹲下身,轻轻打开瓶盖,将些许粉末撒在俘虏鼻口附近。
片刻之后,那人气息急促,开始剧烈咳嗽,神志也渐渐模糊起来。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春织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那人眼神涣散,嘴唇颤抖,喃喃吐出一句:“上头……要灭口……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春织眼神一沉,继续追问:“是谁的命令?兵部巡边司还是昭王府的人?”
对方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却再无回应。
霍砚走过来,神色凝重地检查俘虏身上。
他从其中一人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以及一封封口严密的信笺。
他展开信纸一角,目光陡然一凝。
春织走过来,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信中提及北境凤氏少年已被操控为棋子,还有一句话格外刺目——
“务必除掉林春织,以绝后患。”
霍砚缓缓合上信纸,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
他低声道:“看来,这一趟北行……不只是查旧案那么简单。”驿馆厨房里,火光渐熄,残烬中映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霍砚蹲下身,从一名刺客怀中摸出一块鎏金牌子,上面刻着“兵部巡边司”五个小字,冰冷刺目。
他翻信细看,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抬眼望向春织,语气沉如寒铁:“北境凤氏少年已被他们控制,意图策反边军……但这句‘务必除掉林春织,以绝后患’——不是要你命那么简单。”
春织接过信纸,目光一掠而过,神色未变,却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她缓缓将信折好,收入袖中,轻声道:“他们怕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背后的青溪村、霍家寨,还有……那些正在凝聚起来的力量。”
霍砚点头,低语道:“这不是杀你,是要断朝廷一条退路。若你死于途中,霍家寨便再无靠山,百姓也失了主心骨。”
春织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我们就顺水推舟,让他们以为,这条路真的断了。”
夜雨未歇,风声夹杂着远处雷鸣,仿佛天地也为这场谋局低吼助阵。
次日清晨,安远驿外已传来消息:昨夜突遭刺客袭击,林春织与夫君霍砚双双遇害,遗体尚在灶房旁发现,衣物破损,血迹斑斑,现场一片狼藉。
驿卒议论纷纷,有的唏嘘,有的庆幸,却无人怀疑真假。
而在驿站后门的一条荒径上,一道身影悄然穿行,衣衫破旧,帽檐压低,正是乔装成驿卒模样的林春织。
她身旁的霍砚换上了粗布短打,背负柴捆,低头不语。
二人一路避开巡查耳目,绕行至三岔口时,春织才停下脚步,回望驿站方向一眼,轻叹:“这一去,便是假死脱身。只愿族长能看懂其中用意,替我们稳住家中局面。”
霍砚望着她侧脸,忽然开口:“你不担心他们下一步还会派人?”
春织摇头,眸色深沉如墨:“他们要的是确定的死讯,而不是追杀的痕迹。此刻,他们正忙着安排后事,哪有空顾及其他。”
她说罢,转身朝另一条通往山中的小道走去,步伐坚定,毫无迟疑。
霍砚跟上几步,忽听身后远处传来马蹄急响,似有快骑飞奔而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低声提醒:“看来,消息传得比我们还快。”
春织淡淡一笑:“那是最好。走得越远,死得越真。”
话音落下,二人身影彻底隐入晨雾之中,唯余泥泞路上几道浅浅足迹,随风消散。
而在千里之外,山寨议事厅内,林宗仁手握一封密报,脸色阴晴不定。
他反复看了几遍,终于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际,喃喃自语:
“这丫头……怕是又要玩一出‘死而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