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营养液的微甜气息。
白沐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剧烈的头痛和四肢被束缚过的酸痛感立刻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站在他床边那个熟悉而令人安心的身影——林虞。
她正低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白沐的心刚刚安定一丝，就看到了林虞身后那个碍眼的存在——西里尔教官正笑嘻嘻地靠着墙，仿佛也是来探病的。
“哟，小可爱醒啦？”西里尔率先开口，语气轻佻，“感觉怎么样？听说你差点在训练舱里把自己练没了？这么拼，是想早点当英雄去保护你家林虞吗？”他故意把“你家”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虞头也没回，直接冷声道：“闭嘴。他没你那么无聊。”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明显的驱逐意味，“还有，你不是他的直属辅导员，没必要在这里‘关心’学生。”
西里尔耸耸肩，一脸“我偏不走”的无赖相：“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我可是第一时间提供了重要技术支持（帮忙查监控日志），关心一下受伤的后辈怎么了？”
白沐还没完全消化眼前的状况，目光下意识地再往旁边移，心脏猛地一缩！
风纪委员会的赫连枭首席正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黑檀木般的凛冽气息，让人不寒而栗，他身后跟着两名拿着记录板的beta干事。
而最让白沐感到恐惧和错愕的是——赫连枭旁边，那个一脸极度不耐烦、双手环胸靠在对面墙上、手上还打着绷带的人，竟然是凌烬！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手上的伤……？难道……难道训练舱的故障和他有关？！他是来看笑话的吗？！
白沐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流露出清晰的惧意，像只受惊的小动物看到了天敌。
林虞敏锐地注意到了白沐的情绪变化，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看向凌烬的部分视线，语气平静地开口：“你的训练舱出了严重故障，是凌烬及时发现并把你救出来的。”
旁边的医疗员也连忙点头补充：“是的，白沐同学，多亏了凌烬同学反应迅速，采取了非常规手段破开训练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白沐彻底愣住了，碧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
凌烬？
救了他？
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屡次挑衅、甚至可能想对他不利的凌烬？
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又看向凌烬，眼神复杂极了，恐惧未退，却又掺杂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混乱的……感激？各种情绪交织，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凌烬接收到白沐那复杂无比的眼神，更加烦躁了，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扭开头，硬邦邦地甩出一句：“看什么看！换做是条狗卡里面了老子也会顺手捞一把！少自作多情！”
赫连枭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打断了这微妙的氛围：“人醒了就好。现在，说明一下情况。白沐，你训练前是否发现设备异常？凌烬，你详细叙述发现事故和破拆救援的经过。”
在赫连枭极具压迫感的审问下，白沐忍着不适，断断续续地回忆了训练过程，强调一切正常直到突然被锁定和能量失控。
凌烬则极其不耐烦地、用最简略的语言描述了自己如何听到异常、发现故障、砸门掰环、叫人救命的过程，省略了所有心理活动，把自己描述成一个纯粹路过的、脾气暴躁的救援人员。
赫连枭听完，脸色更加阴沉。
两人的口供都指向设备遭人恶意篡改。
他命令干事详细记录，并再次强调会彻查到底，然后才带着人离开，去勘察现场了。
西里尔也被医疗员以“病人需要休息”为由，不情不愿地请了出去。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林虞、白沐和正准备趁机溜走的凌烬。
“凌烬。”林虞叫住了他。
凌烬不耐烦地回头。
林虞走到他面前，神情是罕见的认真。她先是微微颔首，语气郑重：“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白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凌烬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虞会如此正式地道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别扭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然而，林虞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懵了。
只见林虞看了看床上表情依旧复杂的白沐，又转回头，非常严肃、非常真诚地对凌烬说道：
“如果你喜欢白沐，可以直接追求。不必用那些……引人注意的笨拙方式，甚至故意与他敌对。”
她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清晰地表明立场：
“我不会阻拦。”
凌烬：“？？？？？？？”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烦躁到错愕，再到一种仿佛听到了全宇宙最荒谬笑话的极度震惊和茫然！满头都是巨大的问号，几乎要实质化地冒出来！
喜欢白沐？！
追求他？！
笨拙的方式？！
我？！凌烬？！喜欢那个后勤系的医疗兵小白脸？！开什么星际玩笑！！！
他张了张嘴，想咆哮，想反驳，想骂人，但看着林虞那双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我理解你了”意味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在这一瞬间，凌烬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林虞对白沐，根本没有任何他想象中的那种男女之情！她维护白沐，或许只是因为白沐是“她的人”，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庇护，甚至可能只是一种……责任？
而他之前所有的挑衅、愤怒、较劲，在她眼里，恐怕都成了……争夺白沐注意力的可笑行为？
一股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荒谬、憋屈、释然和巨大挫败感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脑子被信息素堵了吗？！”
说完，他像是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拆了医疗中心，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一个暴躁又凌乱的背影。
在她看来，凌烬“仓皇逃离”是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了，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转过身，看向床上同样目瞪口呆、脸颊爆红的白沐，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淡：“好好休息，别多想。这件事我会处理。”
白沐：“……”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有逃出医疗中心的凌烬，迎着冷风，脑子里还在疯狂刷屏：喜欢白沐？直接追求？林虞你是不是眼睛瞎了啊？！老子喜欢的是……是……！
他猛地停住脚步，愣在了原地。
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是击败强者的快感？还是……那个能轻易击败他、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开视线的……身影？
凌烬第一次，对自己的心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