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地下仪式场,迎接团队的并非安全的旷野,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整个“血色峡谷”仿佛一个被惊醒的远古巨兽,正在发出垂死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悲鸣。
大地如同沸腾的海面般剧烈起伏,暗红色的土壤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喷涌出混杂着灵体碎片的黑色能量流。
天空被翻滚的、如同污血般的乌云笼罩,粗大的闪电如同巨鞭般抽打着大地,每一次劈落都引发剧烈的爆炸和更狂暴的能量宣泄。
无数被释放的阿尼玛哭泣声、殖民亡魂的嘶吼、祖灵愤怒的咆哮,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疯狂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智。
“找掩体!避开地裂和能量喷泉!”雷耶斯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几乎被淹没,她一边踉跄着躲避一道从脚下裂开的地缝,一边对着信号断断续续的通讯器大吼。
卢克和沃克一边用仅剩的弹药射击着那些主动扑上来的、已经完全疯狂的灵体,一边奋力将行动稍慢的陈静和莉娜推向相对稳固的巨石后方。
阿丽莎·陈则紧紧抱着她的样本箱,试图记录这失控的能量环境,但设备屏幕上一片雪花。
桑托斯脸色惨白,他感受着脚下土地的痛苦哀嚎和天空中肆虐的祖灵狂怒,眼中充满了悲伤与决然。“不行,这样下去,整个区域都会完蛋!能量会扩散出去,污染方圆百里!”
张烨立于一块剧烈摇晃的巨岩上,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这天地倾覆般的景象,知道单靠躲避无法解决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之前大战和维持雷阵带来的虚弱感,双手再次抬起,指诀变幻。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役使雷霆,内外澄清!”
他不再试图攻击或完全控制这狂暴的能量,而是将自身灵觉扩展到极致,如同一个精准的调节阀,试图引导这失控的洪流。他周身散发出柔和的清光,并非对抗,而是如同一个坐标,吸引着部分最狂暴的、即将引发连锁爆炸的能量流,强行将其导向脚下的大地深处!
“引煞归墟!”
他低喝一声,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黑红能量的巨大洪流,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改变了方向,猛地灌入他脚下的一道巨大地裂之中!
地底深处传来沉闷的、仿佛星球肠胃蠕动般的巨响,一部分最剧烈的能量被强行导入地脉深处,暂时避免了当场彻底爆发的灾难。
但这样做对张烨的负担极大!他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内腑受到了震荡。
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以自身为引,疏导天地煞气,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然而,这仅仅是为团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峡谷的整体能量依旧狂暴,祖灵的愤怒并未平息,整个空间仍在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崩溃。
桑托斯看着张烨力竭的模样,又看了看这片生他养他、如今却濒临毁灭的土地,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他猛地将脖子上那串兽牙、种子和银饰组成的项链扯了下来,塞到离他最近的莉娜手里。
“拿着这个,以后,也许用得上。”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诀别。
“桑托斯?你要干什么?”莉娜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地问道。
桑托斯没有回答,而是大步走向这片区域能量最混乱、也是祖灵气息最浓郁的中心点。他转过身,对着团队,尤其是张烨,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疲惫、释然和托付的笑容。
“道长,雷耶斯探员,还有各位,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他大声说道,声音在风暴中依然清晰,“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传授我知识,现在它病了,疯了,需要最后的安抚。我这个老家伙,是时候履行作为‘大地之母或者大地之父’最后的职责了。”
“不!桑托斯!还有别的办法!”雷耶斯试图冲过去,却被一道突然隆起的地面阻挡。
张烨看着桑托斯,看到了他眼中那份与土地同生共死的决意,他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深深地向这位仅相识数日、却值得尊敬的巫医,行了一个庄重的道家稽首礼。他明白,这是桑托斯自己选择的“道”。
桑托斯哈哈一笑,不再多言。他张开双臂,面对苍穹,开始用最古老、最庄严的阿帕奇语吟唱起最后的歌谣。这一次,不再是驱散或对抗,而是,安抚、沟通与献祭。
他将自身全部的生命力、全部的精神,与他所掌握的古老传承融为一体,化作最纯粹的、充满敬意的灵性波动,涌向那在天空中狂怒咆哮的风暴祖灵。
“伟大的风暴之翼,请平息您的怒火,倾听这土地最后的祈祷,以我之血,我之魂,我之传承,换取片刻的宁静,让伤痕得以喘息,让愤怒得以安眠。”
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与天空中那狂暴的祖灵之力产生了奇异的共鸣。祖灵的咆哮声渐渐低沉下去,那毁灭性的风暴似乎被这纯粹而悲壮的献祭所触动。
随着桑托斯的吟唱,他的身体如同燃烧的蜡烛般,开始从边缘缓缓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安详。
最终,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桑托斯·加西亚彻底化作一片璀璨的光点,融入了这片他深爱并最终为之献身的土地。
与此同时,天空中那狂暴的祖灵发出一声悠长而悲戚的啼鸣,巨大的身影缓缓沉入大地,带着被安抚的怒火,陷入了漫长的沉眠。
峡谷的剧变戛然而止。虽然大地依旧满目疮痍,能量依旧混乱,但那毁天灭地的趋势被强行遏制了。
一种沉重的、悲伤的宁静,笼罩了这片土地。
团队众人站在原地,望着桑托斯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言。他们失去了第二位宝贵的同伴,一位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生机,并暂时封印了这片诅咒之地的向导与勇士。
张烨慢慢站直身子,抹掉嘴边的血,看着暂时安静下来的峡谷,声音低沉地说:“桑托斯先生,一路走好。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一定会永远记住。”
雷耶斯红着眼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悲痛,声音沙哑却坚定:“整理装备,检查伤员,我们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