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后山的训练场,七百多条汉子的吼声震得枯枝簌簌。新兵们攥着削尖的木棍,在老兵的咆哮声中,一次次凶狠突刺,汗水和着尘土在脸上淌出沟壑。
李云龙站在土坡上,目光扫过人潮,最终钉在西边,眉头拧成了铁疙瘩。七百张嘴嗷嗷待哺,手里攥着的却只有二百七十多条真枪(不含老套筒),这账算得他心窝子像被钝刀子割。
“楚云飞…王团副…”李云龙低声咒骂着沈泉转述的358团那场“敲山震虎”,“下不为例”四个字像四把铡刀悬着。旅部?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狠狠啐了一口,眼神陡然变得像嗅到血腥的饿狼:“没枪?老子就去抢!不仅要抢伪军的破枪,连他娘赶来送死的鬼子小队,老子也要连皮带骨吞下去,把他们的精良家伙事儿全留下!”
他猛地转身,吼声如炸雷般劈开喧嚣:张大彪、沈泉!赵铁牛!柱子!滚过来!”
几人如猎豹般奔至。李云龙手指西边,杀气凝成实质:“赵庄据点!老沈,底细再给老子嚼碎了吐出来!特别是柳树屯那窝东洋畜生!老子这次,不但要掏了贾大头的耗子窝,更要让吉野那小鬼子和他的人马,在老鸹沟里化成灰!”
沈泉“唰”地展开磨得油亮的笔记本,语速快如爆豆:
“赵庄据点,伪军‘保安’第七团第三连,连长贾贵(贾大头),大烟鬼,骨头软。实打实一百一十号人。”
“装备:汉阳造、老套筒约八十支。命根子是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挺架在炮楼顶,一挺窝在连部厢房。炮楼是砖石砌的三层楼,院墙一人半高,土坯包砖,木头吊桥看着就糟朽。”
“心腹大患:紧贴着柳树屯日军标准步兵小队据点!直线距离不足三里地(1.5公里)! 中间就几个小土包和稀稀拉拉的破林子,无险可守!一条能跑大车的土路直通到底!”
“鬼子小队:满编五十四头畜生!小队长吉野次郎,狂得很。家当硬实:歪把子(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三挺!八九式掷弹筒两具!三八式步枪人手一支!龟壳(据点)修得结实(炮楼、深壕、铁丝网)。”
张大彪听得直搓手:“团长,伪军好收拾,可这鬼子小队是块硬骨头啊!还带着掷弹筒…”
“硬?老子专啃硬骨头!”李云龙眼中凶光爆射,“不仅要啃,还要嚼碎了咽下去!连皮带骨,一点渣都不剩!关键就在这!
”他猛地盯住沈泉,“老沈!鬼子从柳树屯窝里接到警报,到整队杀到赵庄跟前,最快需要多久?给老子精确到分钟!”
沈泉指尖重重戳在记录上:“鬼子训练有素,不是伪军草包。哨兵鸣枪\/电话接通→小队长下令集合→整队完毕冲出乌龟壳:最快八分钟!三里地急行军(路平好走):最快七分钟!总计时限: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李云龙嘴角咧开狰狞的弧度,“足够了!足够咱们砸碎赵庄的破壳子!赵铁牛!”
“到!”赵铁牛胸膛一挺,筋肉虬结。
“一营一连,全连拉出来! 王喜奎、王成柱、小五、小六、林骁虎子…所有尖子,都给老子塞进去!
组成突击队,一百二十条好汉! 配全团最好的牙口:一营唯一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十支晋造一七式冲锋枪!五十支最利索的三八式\/汉阳造!张大彪亲自带队!任务:给老子像夜猫子一样,天亮前摸到赵庄鼻子底下!”
他猛地转向王成柱,目光灼灼:“柱子!你的‘炮’呢?给老子立生死状!赵庄炮楼顶那挺捷克式,连部厢房那挺,还有那破吊桥的木头绞盘,几炮能送它们回炉重造?”
王成柱黝黑的脸膛瞬间涨红,蹲下抓起树枝就在冻土上划拉:“八九式掷弹筒,400米稳得很…报告团长!俺拿脑袋担保:首发校正,第二发必中!两挺机枪加那破绞盘,六发炮弹之内,全给它们炸上天!少炸掉一个,您真拿俺脑袋当夜壶!”
“好!砸门就靠你的炮!”李云龙重重一拍他肩膀,“赵铁牛!炮火一停,你亲自带爆破组,用三十斤炸药,给老子把院门炸成齑粉! 突击队踩着烟尘往里冲!王喜奎!”
“在!”王喜奎像块冰冷的铁石应声。
“带上你的神枪手组,给老子钉死炮楼每一个枪眼!哪个王八羔子敢露头反抗,不管他是贾大头还是谁,给老子一枪掀掉天灵盖!
打到他当缩头乌龟为止! 喊话:缴枪不杀! 敢呲牙的,就地格杀!老子只要枪!就给你十五分钟!肃清残敌,半个小时收光所有枪支弹药!时间一到,立刻按路线撤往老鸹沟!晚一秒,老子扒你的皮!”
“是!保证砸烂乌龟壳,抢光八十条枪!半个小时!”赵铁牛低吼,眼中战火熊熊。
李云龙目光如电,转向沈泉,手指狠狠戳在地图*柳树屯与赵庄之间那几个标识的小土坡上:“老沈!你的担子,是千斤重!
二营全员!再加上一营除一连外的所有能战之兵(约一百二十人)!合起来,给老子凑足三百条好汉! 带上全团三挺马克沁重机枪!
带上咱们剩余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黑风峪新缴的)!还有,手榴弹!给老子备足!拿上全团所有的。三百多颗!一颗不留!”
沈泉眼神骤然锐利,瞬间明白了李云龙的意图:“团长,您是要在这条土路上,这几个土坡上”
“老子就在这儿,给吉野摆一桌断头饭!”李云龙狞笑,牙齿闪着寒光,“瞅见没?就这几个破土坡!不高,也没啥大树,鬼子肯定觉着没埋伏!
路从坡底下过,两边坡顶离路也就几十米百把米。这是他们送死的黄泉路! 你带这三百弟兄,提前四个时辰,给老子像地老鼠一样悄无声息钻到两边坡顶上埋伏好!给老子记住喽:”
他蹲下身,捡起几块石头飞快地摆弄:
“三挺马克沁!给老子这样架! 进口方向(靠近柳树屯一侧)两边坡顶,各架一挺!交叉火力,把整条路入口那一片给老子封死!出口方向(靠近赵庄一侧)那边最高的土坡顶上,架最后一挺,锁死后路!
两挺捷克式,加强到进口两侧的马克沁旁边,专打鬼子想往坡上冲或者找掩护的狗腿子! 所有步枪手,给老子分散开,找好掩体,枪口都给我对准坡下那条路!”
他盯着沈泉,每个字都像淬火的子弹:“赵庄枪声一响,柳树屯的鬼子肯定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顺着土路往赵庄冲!*给老子沉住气!
等他们全部人马都钻进咱们脚下这段路,先头鬼子快跑到出口那边土坡底下的时候…就是信号!给老子往死里打!火力全开!”
李云龙猛地站起,手臂狠狠向下一劈:“马克沁!给老子开最大射速!三条火鞭子,把进口和出口给老子焊死!中间那段路,就是阎王殿!捷克式、所有步枪,给老子朝沟底…不,朝坡下这条路上泼弹雨!
最要紧!坡顶所有弟兄!不管是老兵还是刚摸枪的新兵蛋子,听老子口令,一起玩命往下砸手榴弹!三百多颗手榴弹,给老子集中砸到鬼子堆里!
平均一个小鬼子吃六颗,炸不死也震死他!老子要把这条土路,炸成一片火海!炸得小鬼子魂飞魄散,哭爹喊娘!”
他喘了口粗气,眼中是疯狂的毁灭欲:“头一分钟!就这一分钟!机枪锁头掐尾,子弹泼水,手榴弹洗地!老子就要这一分钟,把吉野这五十四头畜生炸懵!打残!炸得他们找不着北!
等他们晕头转向想组织反击?二营主力给老子冲下陡坡,刺刀见红!一营剩下的兄弟火力掩护!给老子死死压住坡顶!
老子不要俘虏!给老子把吉野这五十四头畜生,连人带他们那三挺歪把子、两具掷弹筒、五十四支三八大盖…连皮带骨,全给老子炼成灰!一点渣滓都不许剩!”
沈泉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明白了团长!此计核心在于利用土坡高度形成居高临下的火力优势,以绝对的火力密度和突然性,在鬼子毫无防备的行军状态中瞬间将其打垮!
关键点:1. 隐蔽必须做到极致,鬼子完全进入伏击圈才能开火! 2. 火力覆盖务必在开火瞬间达到最大强度,尤其是手榴弹必须集中砸在鬼子队伍核心!地形虽不险,但咱们火力够猛够突然,打他个措手不及,完全能行!”
“就这么干!”李云龙环视三人,声音如同金铁交鸣,“这是虎口夺食,更是火中炼钢!夺伪军的枪,炼鬼子的枪!
情报要准过尺子!张大彪一连拔点要快过闪电!沈泉打击鬼子援钧狠过阎王!要绝!要彻底!哪个环节掉链子,放跑了一个鬼子,少缴了一条枪,老子亲手毙了他!”
“明白!”三人胸腔迸发怒吼,战意直冲云霄。
“小五、小六、林骁、喜奎,立刻出发!再探!把鬼子反应时间、行军路线,特别是那几个土坡每一寸能藏人的地方,坡高、距离、射界,给老子摸得透透的!画成图!
赵铁牛、柱子,挑人!练!特别是爆破和打炮,给老子练到闭着眼都分毫不差!全团,分发手榴弹,练投弹!重点练从坡顶往下扔,要又远又准,能扔到路中间!”李云龙大手一挥。
三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入沉沉夜色。训练场瞬间转向实战地狱:王成柱吼叫着指挥掷弹筒班疯狂模拟射击;赵铁牛带人扛着沙袋模拟爆破院墙;沈泉留下的干部则指挥着将一箱箱木柄手榴弹(和缴获的日式香瓜手雷)分发下去。
新老兵们排着队,被带到模拟的土坡上,奋力将裹泥的石头朝坡下划定的“道路”区域投掷,干部们吼着:“使劲!扔远点!到时候扔不到路上,炸不到鬼子,团长真拧你脑袋当球踢!”
李云龙独立坡顶,望着西边吞噬一切的黑暗,又看了看营地中燃烧的战意。腰间的驳壳枪冰冷如铁。
“楚云飞,路是你堵死的。”他低声自语,嘴角却扯出一个凶狠又狡黠的弧度,“那就别怪老子胃口大开!赵庄的八十条破枪,老子要!吉野小队五十四支三八大盖、三挺歪把子、两具掷弹筒…老子更要!
这几个土坡,就是老子给你们这帮东洋畜生选好的铁砧!老子要用马克沁当锤,手榴弹当火,把你们连人带枪,生生炼成老子新一团的钢!
” 他冲着坡下练投弹的新兵厉声吼道:“都给老子听清楚了!到时候上了土坡,手榴弹要是扔不到坡下那条路上,砸了自家兄弟或者让鬼子跑了,老子第一个拧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吼声挟着北风,卷起漫天尘土,带着一股碾碎一切、淬火成钢的狠厉决绝。新一团这把在贫瘠与战火中锻打的尖刀,饥渴地舔舐着锋刃,直指西边。夜色中,那几个不起眼的土坡,即将成为埋葬侵略者的坟场。一场精心策划的“虎口夺双食,火炼东洋钢”的雷霆之战,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