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旅旅部
“报告旅长!新一团急电!”机要参谋几乎是撞开门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旅长正俯身在地图上标注鬼子各路援兵的箭头,闻声猛地抬头,一把夺过电文。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几行墨迹淋漓的字迹——“新一团于一线天峡谷,全歼日军山崎大队!毙敌大队长山崎治平少佐以下一千二百余人!缴获大批武器装备!详情后报!”
“好——!”旅长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此刻化作一声震得屋顶簌簌落灰的巨吼!他狠狠将电报拍在桌上,震得茶缸盖叮当乱跳,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全是狂喜和如释重负。
“老王!老王!李云龙!李云龙这小子!把活儿干完了!干得他娘的漂亮!全歼!山崎大队一千二百多号鬼子,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一个完整建制的大队,外加一个中队和炮兵分队!全报销了!”
王政委疾步过来,接过电文的手也微微发颤,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天大的胜利!旅长!敌后作战,全歼日军一个成建制、携带重火力的野战大队!这是开创性的胜利!李云龙这把刀,硬是捅穿了小鬼子的心窝子!”
“没错!捅穿了!捅得好!”旅长激动地在窑洞里踱步,用力挥舞着手臂,“给总部、师部报捷!立刻!就按李云龙电报的原文发!
再加一句:386旅全体指战员,为新一团的辉煌战绩,无比振奋!此战,打出了我八路军的威风,打碎了鬼子不可战胜的神话!开创敌后歼敌新纪录!”
副总指挥捏着那份简短却重逾千钧的电文,久久没有说话。作战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地图上代表山崎大队的那个猩红箭头,此刻在他眼中已化为飞灰。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过后的余威,饱经风霜的脸上,刻骨的凝重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光芒取代,“好个李云龙!好一个新一团!”
师长站在一旁,脸上同样带着震撼和巨大的欣慰,长长舒了一口气:“老总,成了!一线天,成了山崎大队的坟场!一千二百多鬼子,一个没跑掉!李云龙这小子,硬是顶着鬼子疯狂反扑和空中威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还啃得干干净净!”
副总指挥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李云龙标注的那个小小的“一线天”位置,仿佛要将胜利的印记砸进山河:“打得好!打出了我八路军的军魂!
此战,必将震动华北,震慑日寇!立刻通令嘉奖新一团!嘉奖李云龙、赵刚!命令所有参战部队,尤其是外围阻击部队,务必掩护新一团安全撤离战场!告诉他们,这一仗的功劳,有他们的一半!”
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部
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筱冢义男中将面沉如水,背对着众人,站在巨大的晋中地图前。那份译出的、带着山崎治平最后绝望气息的诀别电文——“山崎大队,玉碎!”——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头。
“司令官阁下……”情报参谋官中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
筱冢猛地转过身,那张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此刻因暴怒而扭曲,眼中燃烧着耻辱的火焰。他抓起桌上的电报稿,狠狠摔在参谋脚下,纸片纷飞。
“八嘎!玉碎?!一千二百名帝国最精锐的士兵!一个完整的野战大队!携带重炮!竟然在一线天……被李云龙……像碾死蚂蚁一样碾碎了?!耻辱!这是第一军莫大的耻辱!”
他的咆哮在宽敞的作战室里回荡,所有参谋军官噤若寒蝉,深深低下头。筱冢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个身形精悍、眼神阴鸷、佩戴大佐领章的特种军官身上。
“山本一木!”筱冢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你的特工队,组建完成了吗?训练得如何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山本一木如同标枪般立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报告司令官阁下!特工队第一、第三小队已完成基础科目训练,正在进行高级战术协同!只是……”
他声音顿了一下,带着压抑的怒火,“第二小队……连同其训练基地……在青山战俘营……已被李云龙部摧毁!一个中队皇军……全体玉碎!”
“又是李云龙!”筱冢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这个名字如同附骨之疽,“这条毒蛇!他无处不在!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咬我们致命的一口!他必须被消灭!必须!”
他猛地转向情报部门负责人,眼神凌厉如刀:“情报部门!你们是帝国的眼睛和耳朵!告诉我!关于这个李云龙!你们手里到底有什么?照片?履历?家庭背景?作战风格分析?!有吗?!”
情报课长额头冷汗涔涔,硬着头皮回答:“司令官阁下息怒!我……我们……帝国圣战以来,情报收集重点……侧重敌方师级以上高级军官……李云龙,目前仅为八路军团级指挥官……其照片……尚未获取……详细资料……也……也极为有限……”
“饭桶!一群饭桶!”筱冢的怒火彻底爆发,抓起桌上的墨水瓶狠狠砸在情报课长脚边,墨汁四溅,如同泼洒的污血,“团级?!
就是这样一个你们眼里的‘小角色’,连续两次,重创了帝国两个精锐!坂田信哲!山崎治平!帝国宝贵的军官和士兵!都葬送在他手里!你们情报部门,是干什么吃的?!是帝国的蛀虫!”
情报课长面如死灰,深深鞠躬,不敢再发一言。
筱冢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毁灭一切的冲动。他抓起专线电话,直接接通了第九旅团旅团长池上贤吉少将。电话一接通,筱冢的咆哮就灌了过去:
“池上!你的36大队在哪里?!37大队在哪里?!航空兵的支援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山崎大队被包围、被全歼?!你的增援在哪里?!你告诉我!你的部队是泥捏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池上贤吉压抑着巨大屈辱和愤怒的声音:“司令官阁下!八路军阻援部队极其顽强!771团、772团、独立团……像疯狗一样!层层阻击!寸步不让!我部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山崎……山崎大队推进太快,过于深入……”
“借口!全都是借口!”筱冢粗暴地打断他,“一个精锐大队的覆灭!这个责任,你池上贤吉,难辞其咎!给我好好反省!”他“哐当”一声摔下电话,仿佛摔掉的是池上的脑袋。
第九旅团旅团部内,池上贤吉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他猛地将话筒狠狠砸在机座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八嘎呀路!!”池上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双眼赤红,猛地掀翻了面前沉重的实木桌子!地图、文件、茶杯、墨水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他抽出指挥刀,疯狂地劈砍着旁边无辜的椅子、文件柜,木屑纷飞。
“废物!都是废物!增援不力!情报无能!李云龙!李云龙!”他喘着粗气,指着噤若寒蝉、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参谋们,“给我查!动用一切力量!找到他!找到新一团!我要把他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发泄过后,池上贤吉喘着粗气,对着通讯参谋嘶吼:“给航空兵发报!所有侦察机,给我不间断搜索一线天周边区域!战斗机随时待命!一旦发现李云龙部踪迹,给我死死咬住!用炸弹!用机枪!给我杀!杀光他们!为山崎大队报仇!”
崇山峻岭
月华如练,冷冷地洒在崎岖的山道上。一支沉默却带着浓重硝烟血腥气的队伍,如同蜿蜒的巨龙,在密林深谷中穿行。
战士们疲惫到了极点,许多人拄着枪,相互搀扶,但每个人的脊梁都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胜利后的火焰和未散的杀气。沉重的脚步声和驮马偶尔的响鼻是夜的主旋律。
队伍的核心,是几十名战士用绳索、木杠艰难拖拽、肩扛手抬的沉重部件——那两门被炸断轮子却炮管完好的四一式山炮、九二式步兵炮的炮身、炮架,被小心翼翼地护在中央。
王成柱和炮兵连的战士如同守护眼珠子一样护在旁边,深一脚浅一脚,脸上身上满是泥污,却掩不住眼中的亮光。
“柱子!他娘的给老子看好了!这几门炮,还有这些零件,少一个螺丝钉,老子扒了你的皮!”李云龙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走在队伍前头,回头望了一眼那月光下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炮管,像看着心爱的婆姨。
“团长您就放一百个心!”王成柱拍着胸脯,震落一层灰土,“俺们炮连的命可以丢,炮,一根毛都不能少!”
赵刚声音透着疲惫后的沉稳:“团长,孔副团长,部队太疲惫了。必须尽快回到王家湾休整。重伤员需要紧急救治,战士们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孔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闻言点点头,声音低沉:“老赵说得对。这一仗,骨头是啃下来了,可咱们的牙口也快崩了。三营那些新兵蛋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不少人是硬撑着一口气。回去得好好缓缓神。”
“缓?缓个屁!”李云龙一瞪眼,随即又嘿嘿一笑,透着一股子狠劲和得意,“仗打赢了,缴获堆成山,老子心里舒坦!回去老子要喝地瓜烧!喝他个痛快!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扫视着黑黢黢的四周山林,“孔二愣子提醒得对!王家湾也不是铁打的保险柜!小鬼子丢了这么大脸,筱冢义男那老鬼子能善罢甘休?保不齐就派狗腿子摸上来!”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身边的警卫连长虎子吼道:“虎子!传令!尖刀队前出五里,侦察连左右两翼散开!给老子把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兔子!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回到王家湾后,明哨暗哨给老子翻倍!巡逻队不间断!他娘的,老子睡觉都得睁一只眼!告诉全团弟兄,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刚吃了顿肉,回头就被狼叼走了!”
“是!团长!”虎子领命,迅速安排下去。几支精悍的小分队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道路两侧的密林中。
当午夜凌晨,这支满载着胜利与疲惫、扛着沉重缴获的队伍,终于如同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群山环抱的王家湾。
“快!把重伤员立刻抬到卫生队!赵卫生员!赵胜力!你他娘的给老子拿出吃奶的劲来!救不活一个重伤员,老子唯你是问!”李云龙一进村就扯着嗓子吼。
“张大彪!沈泉!组织人手,立刻清点缴获!武器弹药分门别类,登记造册!特别是那几门炮,给老子找个最隐蔽、最干燥的地方藏好!用油布裹严实了!”
“王怀保!带着你的三营,先休整!但给老子留一个连,加强驻地外围警戒!刚回来的侦察连、尖刀队,轮换休息!”
“伙房!给老子生火!熬稠粥!把藏着的罐头给老子切了!让弟兄们吃顿热乎的!吃饱了才有力气防着鬼子!”
一道道命令流水般下达,整个王家湾如同精密的机器,在短暂的喧闹后,迅速转入一种高度戒备下的休整状态。
战士们默默卸下装备,在连排长的安排下,或抓紧时间囫囵吞下热粥,或倒头便睡,鼾声如雷,也有人强撑着疲惫,默默擦拭着缴获的三八大盖,眼中带着血丝,却无比珍惜。
李云龙、赵刚、孔捷三人站在团部窑洞前的小土坡上,望着渐渐苏醒的村落和远处层峦叠嶂、在晨曦中显出青黛轮廓的山峰。
“总算…回来了。”孔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胸腔里的硝烟和血腥都吐出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赵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沙哑:“是啊,回来了。但这一仗的余波,恐怕才刚刚开始。鬼子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李云龙叉着腰,望着天边渐渐染红的云霞,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笑容里满是桀骜和混不吝的痞气:“来呗!老子还怕他不成?他筱冢义男有飞机大炮,老子有这晋中山山水水,有这两千多嗷嗷叫的弟兄!
他派一个大队来,老子就敢包他一个大队的饺子!他派一个旅团来……”他顿了顿,眼中凶光一闪,拍了拍腰间那支新缴获的王八盒子,“老子就跟他在这大山里兜圈子,抽冷子咬他一口!看谁先耗死谁!”
他转头看向赵刚和孔捷,语气斩钉截铁:“不过老赵说得对,先老实几天,让弟兄们喘口气,养养伤。这几天,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告诉全团,谁他娘的敢在这时候给老子麻痹大意,老子第一个毙了他!等缓过这口气……”
他嘿嘿一笑,眼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老子还得琢磨琢磨,怎么用这新到手的大炮,给小鬼子再开开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