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谷地,西北角。
曾经戒备森严、炮口森然的日军炮兵阵地,此刻已化为一片炼狱火海。王成柱那几发精准得如同天罚的90迫击炮弹,不偏不倚地砸进了堆叠如山的炮弹箱核心区!
“轰隆隆隆——!!!”
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仅仅是地狱之门的开启!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巨型火药桶的导火索,无法想象的剧烈殉爆发生了!
一团团比之前任何爆炸都更加巨大、更加耀眼的橘红色火球,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接二连三地冲天而起!爆炸的强光瞬间将整个谷地照得亮如血昼,刺得人眼睛生疼!
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重锤,向四周疯狂席卷!大地在疯狂的战栗中呻吟!那两门作为帝国陆军骄傲的41式75mm山炮,因部署位置相对核心弹药堆较远,虽未能幸免于难,但避免了被直接熔毁的厄运。
一门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翻在地,沉重的炮架扭曲变形,炮管深深扎入泥土,但炮身主体结构奇迹般地保持了相对完整,瞄准具散落一地;另一门则被飞溅的燃烧碎片和近距离爆炸冲击波及,炮架严重损坏,炮闩卡死,需要紧急抢修。
然而,周围更靠近爆炸核心的六门92式步兵炮,则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玩具,在连锁爆炸中被轻易地撕碎、抛飞,炽热的金属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着周围的一切! 它们彻底化为了燃烧的废铁。
堆积如山的炮弹箱成了最恐怖的燃烧源和爆炸源,连绵不断的殉爆如同火山喷发,将整个阵地彻底吞噬!无数鬼子炮兵、弹药手、骡马在瞬间被高温汽化或撕成碎片,残肢断臂和燃烧的躯体被抛洒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皮肉焦糊和金属融化的刺鼻气味。火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将这片曾经象征坂田联队獠牙的区域,彻底变成了燃烧的坟场!
坂田联队临时指挥部。
巨大的爆炸声浪和恐怖的震动感传来时,坂田信哲大佐正焦躁地在地图前踱步。他猛地扑到观察口,当看到那片照亮了整个西北天际、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冲天火光和不断升腾的蘑菇云时,他脸上的狂傲、愤怒,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深入骨髓的惊恐所取代!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哀嚎从坂田喉咙里挤出,他手中的军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仁丹胡剧烈地抖动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踉跄着后退,撞在支撑帐篷的柱子上。
“炮…炮兵阵地…完了…” 参谋长浦友中佐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手中的铅笔无声地掉落在地图上苍云岭的位置。
“报告!报告联队长阁下!” 一个浑身烟尘、军帽被烧焦半边、脸上淌着血的通讯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指挥部,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炮兵…炮兵阵地…遭到…遭到毁灭性炮击!弹药库…殉爆!六门步兵炮…确认全部炸毁!田中少佐…玉碎!炮兵大队…伤亡…伤亡惨重!
阵地…阵地完了!两门山炮…一门被掀翻,主体结构尚存但需修理;另一门炮架损毁严重,炮闩卡死,工兵正在紧急抢修,预计…预计天明前能勉强恢复部分作战能力。但是炮弹已经不足被引爆一部分!”
“八嘎!八嘎牙路!” 坂田信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扑过去,一把揪住通讯兵的衣领,口水喷了对方一脸,“怎么可能?!支那人…支那人怎么会有能打这么远的炮?!怎么可能打这么准?!废物!田中这个废物!警戒哨都是死人吗?!”
他狂怒地嘶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跳,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疯狂和毁灭的冲动。但当通讯兵最后提到山炮尚存一线希望时,他那狂怒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病态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微光。
炮!帝国宝贵的山炮!哪怕只剩一门能用,也是支撑他明日疯狂反扑的重要依仗!
就在这时,指挥部外枪声、爆炸声和“着火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孙德胜的敢死队按照第二方案,在外围营地掀起了滔天巨浪!手榴弹的爆炸声、冲锋枪的怒吼声、鬼子伤兵的惨嚎声、营帐被点燃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死亡交响乐。
“报告!左翼步兵营地遭到支那精锐小队袭击!多处营帐起火!损失不明!”
“报告!辎重队外围警戒哨被清除!有小股敌人渗透袭扰!”
“报告!装甲分队附近发现掷弹筒袭击!未造成车辆损伤,但外围巡逻队有伤亡!”
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来。三个大队长宫野、中村、小林冲进指挥部,个个脸色铁青,狼狈不堪。
宫野少佐(第一步兵大队长)一拳砸在桌子上,木屑飞溅,他双眼赤红,如同受伤的疯牛:“八嘎!八嘎!该死的土八路!他们像老鼠一样钻出来!我的营地…我的营地被烧了!损失惨重!”
中村少佐(第二步兵大队长)阴沉着脸,声音冰冷:“支那人利用了爆炸造成的混乱。袭击者非常精锐,火力凶猛(冲锋枪),行动迅速。外围损失不小,士气…受到很大影响。”
小林少佐(第三步兵大队长)则带着明显的恐惧,声音发颤:“联…联队长阁下!装甲分队…装甲分队西村大尉报告!他的车辆无损!但…但外围的巡逻队和营地也遭到了袭击!支那人…他们…他们无处不在!”
“西村大尉呢?” 浦友参谋长强自镇定,问道。
“西村大尉已命令所有装甲车启动引擎,机枪戒备,原地固守待命!他说…他说车辆完好,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但…但现在太混乱了,贸然出击风险太大!” 小林赶紧补充。
“装甲车…对!装甲车!” 坂田信哲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推开被他揪着的通讯兵,冲到地图前,手指颤抖着指向标注装甲车的位置。
“浦友君!命令西村!他的装甲分队立刻前出!向主峰方向进行火力侦察!压制可能的支那渗透路线!保护…保护联队部安全!” 他此刻只想着保护自己摇摇欲坠的指挥部,装甲车成了他最后的心理屏障。
“哈依!” 浦友立刻转身传达命令,但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让装甲车在黑夜混乱中前出,风险同样巨大。
坂田信哲看着地图上那片被标注为燃烧废墟的炮兵阵地,再看看外面火光冲天的混乱营地,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赖以横扫战场的重炮獠牙,一夜之间几乎被连根拔起!
那六门步兵炮和堆积如山的弹药彻底化为乌有,两门珍贵的山炮也遭到重创,虽存一线修复希望,但明日能否及时投入战斗仍是未知数!
这不仅仅是装备的损失,更是对他“钢军”荣耀的致命打击!他仿佛已经看到旅团长片山省太郎中将那冰冷而失望的眼神。
他猛地抓起通往旅团部的野战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发白,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莫西莫西!旅团长阁下!坂田信哲急报!…是!是!职部无能!…支那军新一团…他们…他们利用夜色发动了卑劣的偷袭!…他们…他们拥有超乎想象的远程火炮!
…职部的…职部的整个炮兵大队…两门宝贵的41式山炮遭到重创,正紧急维修。…六门92式步兵炮…连同堆积如山的弹药…全部…全部玉碎了!…田中少佐以下…伤亡极其惨重!…阵地…阵地化为一片火海!”
坂田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提出请求:
“旅团长阁下!苍云岭支那军阵地异常坚固,指挥官极其狡诈凶悍!职部…职部损失惨重,士气受挫…恳请旅团长阁下!务必!务必在明日拂晓,调派航空兵!对苍云岭主峰及两翼高地,进行无差别覆盖轰炸!
用帝国雄鹰的怒火,将这座山…连同上面所有的抵抗者…彻底…彻底从地图上抹去!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洗刷我坂田联队的耻辱!拜托了,旅团长阁下!”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坂田信哲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和额头上冷汗滴落的声音。
终于,一个冰冷、严厉、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怒火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坂田的耳膜:
“坂田信哲!” 片山省太郎旅团长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雷霆般的威压,“你…太让我失望了!整整一个齐装满员的野战联队!
拥有帝国最精良的装备!竟然被八路军区区一个团,而且还是装备简陋的团,打得如此狼狈?!连炮兵大队都被人家连锅端掉?!这简直是帝国陆军前所未有的耻辱!”
坂田信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航空兵?” 片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讥讽和怒火,“你以为航空兵是给你擦屁股的吗?!你知道调动一次航空兵支援需要多少资源?需要多少协调?!就因为你的无能?!因为你的轻敌冒进,葬送了联队最锋利的獠牙?!”
“旅团长阁下!我…” 坂田试图辩解。
“闭嘴!” 片山粗暴地打断了他,声音如同寒冰,“听着,坂田信哲!耻辱,必须用鲜血洗刷!用敌人的血,或者…你自己的血!航空兵,我会酌情考虑!
但那不是你的救命稻草!明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用士兵的尸体堆上去!也必须在天黑之前,拿下苍云岭!将那个该死的八路军指挥官的头颅,给我带回来!否则…你就向天皇陛下剖腹谢罪吧!听明白了吗?!”
“哈…哈依!” 坂田信哲几乎是瘫软地应道,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军服,旅团长那最后一句“剖腹谢罪”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他失魂落魄地挂断了电话,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篷顶。
浦友参谋长和其他三位大队长大气不敢出,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面混乱的枪声、爆炸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如同为这支“钢军”奏响的哀乐。
过了许久,坂田信哲才缓缓抬起头。他眼中的恐惧和颓丧,渐渐被一种困兽犹斗的、歇斯底里的疯狂所取代。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对着垂手肃立的军官们,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都听到了吗?!旅团长阁下的命令!明日!必须拿下苍云岭!用支那人的血,洗刷我们的耻辱!”
他猛地指向地图上的苍云岭主峰,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命令!”
“装甲分队西村大尉!你的战车,是联队最后的钢铁利爪!天亮后,立刻前出至前沿!用你们的机枪和铁甲,为步兵提供直接火力支援!压制支那人的前沿工事!掩护步兵冲锋!谁敢后退一步,军法从事!”
“宫野!中村!小林!收拢你们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兵!统计弹药!把联队储备的所有迫击炮、掷弹筒、轻机枪集中使用!组成最强的突击火力!”
“工兵!连夜修复被炸毁的交通线!确保弹药能送到前沿!另外,全力抢修受损的山炮!务必在天亮前至少恢复一门可用!”
“天亮后,炮击…不,航空兵到来前,先用我们剩下的所有迫击炮、掷弹筒!还有,如果山炮能及时修复,也给我集中轰击主峰正面!把山给我削平一层!”
“步兵!准备决死冲锋!告诉所有士兵!此战,有进无退!要么攻下苍云岭!要么…全体玉碎!用我们的武士之魂,向天皇陛下证明坂田联队的荣耀!”
坂田信哲的声音嘶哑而疯狂,在燃烧的谷地和混乱的营地背景音中回荡。那曾经不可一世的“钢军”联队长,此刻更像一头被逼到悬崖、伤痕累累却更加危险的恶狼,对着苍云岭的方向,露出了滴血的獠牙。
苍云岭主峰上,李云龙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望远镜死死盯着山下那片依旧在熊熊燃烧、将天空映成诡异橘红色的炮兵阵地废墟。
震耳欲聋的殉爆声浪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布满硝烟和汗渍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岩石般的坚毅。他放下望远镜,环视着周围同样疲惫却眼神灼灼的张大彪、沈泉、王怀保等人,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都看到了?坂田老鬼子的炮,让柱子给老子送上天了!这老鬼子,现在怕是气疯了,也疼疯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山下那片混乱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枪声爆炸声:
“孙德胜他们干得漂亮!趁他病,要他命!搅得鬼子鸡犬不宁!让狗日的今晚别想合眼!”
“但是!” 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峻,“疯了的狼,咬人更狠!都打起精神来!天一亮,等着咱们的,肯定是坂田老鬼子拼了老命的疯狂反扑!
他没了重炮,但还有铁王八(装甲车),还有飞机!还有他那些不要命的鬼子兵!”
“传令各营连!抓紧最后的时间!抢修工事!补充弹药!救治伤员!把能用的家伙都给老子准备好!”
“陈铁柱!” 李云龙看向九连长。
“到!团长!” 陈铁柱立刻挺胸。
“带上工兵排!还有王根生的投弹组(投弹手臂力大,埋雷有力气)! 把咱们团里压箱底的家伙——那五十多颗晋造铁壳雷(触发式或拉发式)! 全给老子用上!”
“位置!” 李云龙的手指重重戳在主峰两翼高地前沿的缓坡地带,特别是那些被炮火炸出的弹坑边缘、稀疏的灌木丛后、以及通往主阵地侧后的几条隐蔽小路附近。
“就埋在这些地方! 给老子埋深点!伪装好!特别是那些看起来能当掩体的弹坑后面!鬼子挨了揍,最喜欢往那儿躲!”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机:“记住!等明天总攻开始!
等鬼子正面攻得正凶,被咱们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揍得头破血流,开始有意识地向两侧运动,企图包抄或者寻找薄弱点的时候…
特别是看到有成群结队的鬼子猬集在咱们埋雷的区域附近时… 再给老子拉弦! 炸他个人仰马翻!炸断他们侧击的狗腿! 明白吗?!”
“明白!团长!”
“柱子!” 他转向王成柱,“你的炮,是咱们最后的远程铁拳!省着点用!但该砸的时候,给老子砸准!砸狠!”
“张大彪!沈泉!怀保!前沿阵地,给老子加固再加固!重机枪,轻机枪给老子分散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王根生!手榴弹给老子备足了!等着喂鬼子!”
“孙德胜!” 李云龙看向刚刚带人撤回、浑身硝烟却眼神锐利的突击排长。
“你的花机关(冲锋枪),是救火队!养好精神!磨快刺刀!明天,哪里最吃紧,你就给老子顶到哪里去!把这帮畜生,给老子打回姥姥家!”
“是!团长!” 众人齐声应道,疲惫的脸上重新燃起熊熊战意。钱串子、小五子和无数牺牲兄弟的英灵仿佛就在这血色夜空下注视着他们,给予他们无穷的力量。
李云龙最后望向山下那片炼狱火海和隐约可见、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装甲车轮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坂田老鬼子…你的炮没了,明天,是打算用铁王八和飞机来啃老子的骨头?行啊!老子倒要看看,是你鬼子的铁甲硬,还是我新一团两千多条汉子的骨头硬!苍云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淬火的钢刀,在凛冽的山风中铮铮作响,宣告着不死不休的血战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