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无帆的小船,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静谧,滑过环礁湖平静的水面,最终在距离“龙息号”约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缓缓停下。这个距离,既不会显得过于咄咄逼人,也足以让双方看清彼此。
船头站立的身影,在近距离下显得愈发高大。
他穿着一身看似朴素的、由某种暗褐色皮革和耐磨布料缝制的旅行装束,外罩一件半旧的灰色斗篷。
斗篷的兜帽并未戴上,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却轮廓分明的脸庞。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下颌线条刚毅,黑色的短发卷曲着,鬓角却已夹杂着些许与年龄不符的银白,仿佛昭示着他所经历的漫长岁月与无数征战。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深邃的、如同沉淀了无数黎明与黄昏的褐色眼眸,目光沉稳、锐利,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感。
当他扫视过来时,目光在卡拉斯稚嫩却沉稳的脸上、暗爪那充满威慑力的龙裔战躯、以及吕桑德身上残留的星辉气息上逐一掠过,没有惊讶,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平静的审视与评估。
他的背上,交叉背负着两截金属短杆,由复杂的机括连接,似乎可以组合成一件长兵器。虽然并未出鞘,但那隐隐散发出的、如同即将破晓的阳光般内敛而磅礴的力量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是他——“破晓之矛”阿克洛斯!
吕桑德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低呼出声。水手们口中传奇般的游侠,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暗爪喉咙里的低吼声更响了,他熔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从这个人类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种威胁并非源自狂暴的恶意,而是一种深不见底、如同浩瀚海洋般的力量底蕴,以及千锤百炼的战斗意志。
卡拉斯心中也是凛然。他架构师的感知比旁人更加敏锐,他能“看”到,眼前这个高大男人周身的气场圆融而厚重,仿佛与脚下的大地、周围的空间都融为一体,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其体内蕴含的生命能量与那股独特的、如同朝阳初升般的斗气,更是磅礴如海。
“外来者。”阿克洛斯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你们身上,带着不属于这片海域的‘印记’,还有刚刚平息下去的混乱余波。”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卡拉斯身上,似乎看出了这个少年才是主事者。“你们在‘沸涌之域’与‘畸变体’交手了?并且,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
他的话语直接切中要害,显然对东境海域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卡拉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虚空执政官”,平静地反问:“阿克洛斯阁下?你为此而来?”
阿克洛斯微微颔首,表情依旧平静无波:“追踪混沌的痕迹,清除畸变的污染,是我的职责之一。你们引发的动静不小,而且你们拿走的那块‘源核碎片’,它很危险,不仅仅是因为它本身的力量。”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卡拉斯的储物袋,直视那块紫色晶核。
“更因为,它会像灯塔一样,吸引那些沉睡在深渊,或游弋在星海中的‘掠食者’。你们之前感受到的‘注视’,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话,证实了卡拉斯最坏的猜想。
“我们需要它。”卡拉斯直言不讳,“为了救人。”
阿克洛斯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我能感觉到,你们并非带来混乱之人。相反,你们身上带着秩序与守护的意志。”
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年轻的行者,有些力量,并非凡人可以轻易驾驭。‘源核’是宇宙混沌本源的碎片,即便只是微小的一块,也蕴含着足以扭曲现实、侵蚀心智的伟力。盲目使用,只会带来毁灭。”
他向前迈出一步,并未踏上“龙息号”,而是就那样稳稳地站在他那艘小船的船头,与卡拉斯平视。
“告诉我,你们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冒险踏入这片被诅咒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