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雅领着卡拉斯和独眼穿过碎珊瑚城寨的街道。脚下的路由平整的珊瑚板和细沙铺就,两旁是巨大珊瑚礁雕琢的房屋,贝壳窗户透出温暖光芒。居民们从窗口好奇地张望,目光中交织着警惕与对汐雅的友善。孩子们躲在大身后,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两个外乡人。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咸味,混合着各种海草和烤鱼干的香气。偶尔有骑乘温顺海兽的巡逻队经过,对汐雅点头致意,却仍向卡拉斯和独眼投来审视的目光。
别担心,汐雅小声安慰,大家只是很久没见过外人了。大长老既然开口,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他们来到城寨边缘一处安静的珊瑚礁前。礁体上开凿着几个洞口,挂着发光水草编织的门帘。汐雅掀开其中一道:到了,这是客居洞,很安静。
洞内宽敞干燥,地面铺着柔软细沙和干海草,墙壁镶嵌着发光珍珠。简单的珊瑚桌椅和一张砗磲贝壳床铺陈设其中,空气流通顺畅。
你先坐下。汐雅扶卡拉斯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血迹,碧蓝眼眸满是担忧,伤得好重,我去找婆婆拿药!
她像阵风似的跑出去。独眼瘫坐在珊瑚椅上,长吁口气,龇牙咧嘴地按摩伤腿:总算能喘口气了...这鬼地方规矩倒不少。
不久,汐雅捧着宽大海叶包裹回来,身后跟着一位佝偻老妪。老妪皮肤如风干海藻,布满皱纹,但双眼明亮有神,拄着歪扭珊瑚拐杖,步履缓慢却稳健。
婆婆,就是他们,汐雅小声说,这个伤得特别重。
老妪锐利的目光扫过独眼,最后落在卡拉斯身上,尤其在他握着裂纹长杖的手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慢吞走到卡拉斯面前,伸出枯瘦的手:
卡拉斯迟疑伸手。老妪冰凉的手指搭在他腕间,仿佛在感知什么。片刻后松手,查看舌苔,然后从海叶包中取出粗糙石碗和几个海藻包、奇异贝类。她开始将材料捏碎混合,加入清水研磨,动作缓慢精准,带着古老韵律。
心神耗竭,内腑震伤,还有乱窜的虚力啃骨头...老妪边捣药边用沙哑声音说,寻常水药治不了根。
她将墨绿色药膏递给卡拉斯:内服一半,安神补元,顺顺乱气。又对汐雅说:暖流泉眼取刚涌出的水。
汐雅应声跑出。老妪看向独眼:你的腿,烂肉得刮掉。
独眼脸色一僵:老子撑得住!来吧!
老妪摸出薄如柳叶的黑色骨刀和装满透明液体的小瓶。忍着点。她示意独眼架起伤腿。洞内很快响起压抑闷哼和骨刀刮擦声,弥漫开药味与血腥气。
这时汐雅捧着散发微热气的陶壶回来:婆婆,水来了!
老妪示意卡拉斯服下剩余药膏,用暖流泉水送服。药膏极苦带腥,卡拉斯强忍咽下。一股暖流顺喉滑下,迅速扩散四肢百骸,如干涸土地得到滋润,灵魂深处的疲惫刺痛开始消退。他连忙喝了几口温热甘甜的泉水,进一步化开药力。
这药...卡拉斯眼中露出惊异。
老妪已处理完独眼的伤腿,正用散发清凉气味的绿色胶状物敷扎。独眼满头大汗,嘴唇发白,眼神却轻松不少。
海里的东西,自有海里的办法。老妪头也不抬,你这伤,寻常药材没用。用的是静心海葵触须、龙涎贝珍珠粉,还有几味深海药材,配暖流泉的水力,才能压住虚力反噬,修补心神内腑。
她包扎好独眼,转身看向卡拉斯,目光落在那柄长杖上:你这根棍子...伤得比你还重。里面的快散了。
卡拉斯心中一紧:婆婆能看出它的损伤?
老了,眼睛还没瞎。老妪用拐杖轻点地面,这东西...不寻常。想修好它,难。需要的不是工匠,是能填补的料子...还得有懂行的人。
她顿了顿:你先养好自己。药每天让汐雅送来,连服七天。期间静心休养,别再胡乱动用力量,否则伤了根基,神仙难救。
说完,老妪收拾好东西,拄拐慢悠悠离开。
汐雅帮忙收拾,对卡拉斯说:婆婆很厉害的!你好好吃药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她充满活力的笑容仿佛能驱散阴霾。
送走汐雅,洞窟恢复安静。独眼因刮肉疼痛和疲惫,靠在椅上沉沉睡去。
卡拉斯感受着体内持续发挥的药力,温暖舒适,连灵性裂痕似乎都被微微抚平。他低头看着布满裂纹的虚空撕裂者,心中思绪起伏。
碎珊瑚城寨比他想象的更神秘。深不可测的婆婆,威严的大长老...他们似乎能看出很多。
养伤,修复武器,证明价值,弄清来历...要做的还有很多。
但至少此刻,他第一次感到些许安全,可以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他缓缓闭眼,任由海藻药膏的力量滋养千疮百孔的身体,意识渐渐沉入温暖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