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外的风雪声被隔绝,洞内只剩下凝滞的黑暗和刺骨寒意。卡拉斯背靠岩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剧痛。肋下的暗影伤口在暗爪传递的温热力量压制下,不再冰寒刺骨,却转为火辣辣的灼痛,像滚烫的沙砾在皮肉下摩擦。
暗爪蜷缩在他身侧,紧贴着他受伤的肋骨,像个活体暖炉。它似乎也耗尽了力气,熔金的竖瞳在黑暗中半睁半闭,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闷痛将卡拉斯惊醒。他猛地咳出血沫,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动静惊动了暗爪。它瞬间抬头,竖瞳在黑暗中聚焦,喉中发出警告性的嘶鸣。爪子无意识地收紧,爪尖刺破了卡拉斯的皮肤。
刺痛让卡拉斯倒吸凉气,却也驱散了昏沉。“没事…”他喘息着,染血的手轻轻按在暗爪紧绷的脊背上,“只是咳嗽。”
暗爪的嘶鸣声低了下去,但警惕未消。它转向矿坑深处的黑暗,鼻孔翕张,焦躁地刨着地面碎石。
卡拉斯的心提了起来。暗爪的异常反应绝非偶然。这头幼龙的本能感知远超人类。
“里面有…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暗爪没有回答,只是喉中持续发出低沉的咕噜声,竖瞳死死盯着黑暗深处,尾巴不安地扫动。
寒意顺着卡拉斯的脊椎爬升。矮人遗迹中潜藏的陷阱、守护者,或是被黑暗扭曲的造物,任何一样都可能是催命符。
但留在洞口等于等死。他必须往深处去,寻找一线生机。
积攒起最后的力量,忍受着肋下的灼痛和全身骨骼的呻吟,卡拉斯咬紧牙关,扶着岩壁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次发力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走…”他喘息着挤出这个字。
暗爪明白了他的意图。它立刻起身,紧贴卡拉斯腿侧,竖瞳警惕地扫视前方,摆出随时准备扑击的姿势。
卡拉斯拄着一根半朽的木棍,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矿坑深处挪动。暗爪紧跟在他脚边,爪子在湿滑的地面上不时打滑,却努力保持着平衡。
深入数十步后,洞口的天光彻底消失。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空气变得凝滞阴冷,带着尘土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暗爪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的熔金竖瞳。
“滴答…滴答…”
死寂中,水滴声清晰得令人心悸。任何声响都在狭窄的坑道里被放大:脚步声、呼吸声、木棍敲击声、爪子刮擦声…还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突然,暗爪猛地停下!全身鳞片贲张,喉中发出压抑的嘶鸣!它死死盯着前方右侧岩壁,身体向后缩,紧紧贴住卡拉斯的小腿,传递着极致的恐惧和警告!
卡拉斯心脏骤停!他立刻停下脚步,屏息望去。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沙摩擦。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岩壁,密密麻麻地涌来!
暗爪的恐惧感染了卡拉斯!他全身汗毛倒竖,下意识握紧朽木棍。
“沙沙…沙沙沙…”
声音更近了!冰冷的、带着腥气的微风拂过面颊!
就在这时,暗爪猛地向前蹿出,小小的身体挡在卡拉斯和岩壁之间!它昂起头,对着黑暗张开布满獠牙的嘴,竭尽全力发出一声充满原始威慑力的咆哮!
“嘶嘎——!!!”
咆哮声响起的瞬间,“沙沙”声戛然而止!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咆哮的余音在坑道深处回荡。
暗爪保持着昂首姿态,身体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过了十几个心跳的时间,那片岩壁再无任何异响。
幼龙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它发出一声疲惫的呜咽,回头看了卡拉斯一眼,竖瞳里带着如释重负和残留的惊悸。它蹒跚地走回卡拉斯脚边,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腿甲。
卡拉斯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暗爪的头顶。
“干得好…”他沙哑地低语。
他们继续在黑暗中跋涉。卡拉斯感觉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每一次抬腿都如同拖着千斤巨石。暗爪的步伐也愈发沉重。
就在卡拉斯即将瘫倒时,暗爪突然停下,猛地抬头,竖瞳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它死死盯着左侧岩壁,眼中充满探究和渴望!
它急切地扑向岩壁,用爪子抓挠着冰冷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喉中发出焦躁的呜咽声。
卡拉斯疑惑地靠近。借着暗爪瞳孔的光芒,他看见那片岩壁呈现出墨绿色,表面布满粗糙颗粒。在暗爪抓挠的地方,透出点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光芒!
暗爪更加用力地抓挠,试图抠下那些发光的颗粒。它低下头,用舌头急切地舔舐岩壁!
“这是…矿石?”卡拉斯心中一动。他忍着剧痛,抠下一小块带着绿光的碎石。碎石入手沉重,边缘锐利。那幽光如同活物般微微闪烁。
就在他端详矿石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意念波动撞入他的意识:冰冷!来自地核深处的、沉淀了亿万年的冰冷!这冰冷中,又夹杂着一丝对炽热力量的古老渴望?
感觉一闪而逝,却让卡拉斯浑身激灵!这矿石有灵性?
他看向暗爪。幼龙正贪婪地舔舐岩壁,吞咽着散发幽绿光芒的碎石粉末!随着吞咽,它疲惫的气息竟然恢复了一丝!鳞片光泽也明亮了些!
这矿石对暗爪有益?
卡拉斯心中惊涛骇浪。他再次看向手中那块冰冷的矿石碎片。那纯粹的冰冷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顽固的…“饥饿”?一种对火焰的渴望?
暗爪停止了舔舐。它满足地打了个嗝,混合着硫磺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弥漫开来。它转头看向卡拉斯,又落在他手中的矿石碎片上,喉中发出催促的咕噜声。
卡拉斯沉默片刻,将矿石碎片递了过去。暗爪立刻用爪子接住,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幽绿的光芒在它口中一闪而逝。
看着暗爪吞食矿石的样子,感受着手中矿石冰冷的触感和奇异波动,卡拉斯靠在岩壁上,疲惫的眼中映着幼龙咀嚼时泄露的微弱绿光。
这黑暗的地底深处,似乎埋藏着远超他们想象的秘密。
黑暗之后那冰冷的低语,仿佛在无尽的矿道深处,再次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