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凤驾离宫后,后宫倒是安静了下来;众妃嫔皆敛声屏气,谨守本分。
与此同时,前线的捷报飞传回京:
新晋的慕将军慕卿舟骁勇无匹,不仅在鏖战中成功收复东璃所有失地,更乘胜追击,一连攻占北夷三座重要边城!
更令人振奋的是,他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亲手斩下了北夷主帅的头颅。
此等雷霆之势,彻底击溃了北夷的士气,迫使对方不得不遣使求和,请求停战谈判。
昭远侯运筹帷幄,慕卿舟前线浴血,这一场大捷,赢得漂亮!
半月后,东璃大军凯旋。
京师万人空巷,百姓夹道相迎,欢呼声震天动地。
是夜,萧凛于太极殿设下隆重的庆功夜宴。
大殿之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御座之下,文武百官依序而坐,觥筹交错间,一派盛世华章。
殿中央,身披戎装、风尘未洗却英姿勃发的慕卿舟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向御座之上的帝王禀报战果。
萧凛身着玄黑绣金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威严天成。
他亲自步下御阶,扶起这位年轻的功臣,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自豪:
“好!卿舟果然不负朕望,勇冠三军,扬我国威!此战之功,彪炳史册!”
他旋即高举九龙金樽,面向满殿文武,声音响彻殿宇:
“众卿!与我同饮此杯,敬我东璃浴血奋战的将士!敬昭远侯的运筹帷幄!更敬慕卿舟将军,此乃朕之国之柱石!”
群臣轰然应诺,齐齐举杯,山呼万岁。
丝竹管弦之声适时奏响,恢宏磅礴,舞姬们身着彩衣,翩跹而入,水袖翻飞,似要舞尽这太平盛宴,盛世荣光。
慕卿璃面带得体微笑,端坐于帝侧,目光掠过殿下意气风发的哥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骄傲,随即湮没于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之中。
宴会正至酣处,丝竹绕梁,酒香四溢,君臣同乐,一派盛世欢腾。
忽闻殿外宫人高声禀报,声音穿透了喧闹的乐声:
“南岭国使者求见——”
御座之侧,慕卿璃唇边温婉的笑意微微一凝。
她凤眸微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照理,属国使者前来朝觐,必会提前递交通关文书,礼部早该接到消息并筹备迎仪,断无可能如此突兀地直抵宫闱,现身于这犒赏三军的夜宴之上。
为何这南岭使者竟似天降般出现在金銮殿外,而在此之前,朝中上下未有半分风声?
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攫住了她的心神。
而坐于下首的贤妃南无双,在听闻“南岭使者”四字时,眼眸骤然一亮,难以抑制的欣喜与思乡之情瞬间盈满心间。
她入宫以来,摆明车马投靠了慕卿璃;
对慕卿璃也是真心敬重、亲近有加,两人之间倒也生出了几分真挚情谊。
慕卿璃将南无双那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期盼尽收眼底,心中微叹,面上却已恢复一贯的雍容大度。
她侧身向萧凛:“陛下。”
她缓声道,目光柔和地扫过南无双:
“贤妃妹妹远嫁我东璃,深明大义,温婉贤淑,臣妾瞧着都心疼。她思乡情切已非一日,如今故国使者前来,实乃意外之喜。不如便让妹妹先行接见使臣,一叙乡情,以慰思念之苦?”
萧凛初闻南岭使者求见,也是微微诧异,与慕卿璃生出了同样的疑惑;
而如今,她对慕卿璃在政事与外交上的敏锐直觉已是深信不疑;
她此刻出言,看似是全了南无双的思乡之情,实则或许另有深意;
既全了皇家体面,安抚了属国公主,亦给了他一个先行观察、从容应对的契机。
他当即从善如流,颔首允准:
“皇后所言极是。贤妃,便准你先行一见故国使者。”
南无双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谢恩,眼角眉梢俱是掩不住的激动与感激。
看向慕卿璃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亲厚。
她在宫人的引领下,匆匆向殿外而去,裙裾带起一阵微香。
而慕卿璃的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殿门处,方才缓缓收回。
她端起面前的玉盏,指尖微凉,心中那缕不祥的预感,如同殿外渐起的夜雾,悄然弥漫开来。
太极殿偏殿内,烛影摇曳,将南无双的身影拉得细长。
她指尖微颤地接过使臣呈上的国书,这是她期盼了许久的国书,能证明她言而有信的国书,也是就能救南岭于水火的国书……
她小心翼翼的抽出内里信笺时,那沉甸甸的卷轴上本该是父王熟悉的笔迹与印章,可如今却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那不是朱砂,是干涸血迹,斑驳地浸透了绢帛,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南无双指尖猛地一抖,仿佛被那血色烫到。
她倏然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匍匐在地的使臣,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低沉沙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岭国内,发生了何事?”
使臣重重叩首,再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带着悲怆与颤抖,将南岭国内的剧变原原本本道来:
原来,在南无双路上被挟持,国书损毁遗失的消息传入南岭时,南宁王立刻重新撰写了一份表明南岭求助与东璃,并愿意誓死效忠东璃的国书,并派遣心腹日夜兼程送出。
然而,谁曾想南岭朝廷内部早已潜伏着细作与叛徒!
就在南宁王写下这份血性国书的当夜,叛徒里应外合,谗害南宁王;
这绢帛上的猩红,正是南宁王在遇害前一刻,以自身热血留下的最后印记与控诉!
“王后娘娘与几位忠臣拼死护住这份血书,命微臣无论如何也要送到公主手中!”
使臣泣不成声;
“王后恳请公主,务必要尽快求得东璃陛下发兵救援,迟了……迟了南岭王室恐有灭顶之灾啊!”
南无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踉跄着跌坐在地。
华贵的宫装裙裾散落开来,如同瞬间凋零的花朵。
此刻她心中是悔恨交加,若非一开始她自己的自作聪明,谋求一个太子妃之位,又如何会耽误了如此长的时间,让自己的父王遭此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