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漪澜殿主殿内。
慕卿璃看着宋昭华与墨白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静室的回廊尽头。
她那双清澈的鹿眼中,恰到好处地浮起强烈的好奇与一丝“不安”,轻轻拽了拽萧凛的衣袖,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惹人怜爱的央求:
“殿下……”
她仰着小脸,“那‘金针玄脉’之术,听起来玄妙得紧,卿璃心中实在好奇,又有些……有些担忧。”
“我们悄悄过去瞧一眼可好?妾身保证,一定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比猫儿还轻,绝、对、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打扰到神医的!”
萧凛垂眸,凝视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只当她是因未来自己也会历生育之事而感到好奇与紧张。
想到终有一日,她也会怀上他们的骨肉,让她提前了解一二,安安心也是好的。
宠溺的笑意漫上他微微有些泛红的眼底,他忍不住抬手,用指节轻轻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声音低沉温柔:
“卿卿想去,孤带你去便是。”
然而,就在他欲起身的瞬间,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气息似乎也沉了一分。
慕卿璃何其敏锐,立刻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异样,疑惑地看向他:
“殿下?您……”
“无碍。”
萧凛迅速压下眼底翻涌起的、陡然升腾的燥热与渴望。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此刻他体内奔涌的并非酒意,而是对她难以自持的欲念?
也不知为何,几杯酒下肚,他对她的渴望变得极为强烈。
此刻,他也只想将她牢牢锁在怀中,而非仅仅牵着她的手。
如此想,他便如此做了。
他手臂一收,改牵为揽,将她纤细柔软的身子紧紧箍在自己身侧,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慕卿璃被他搂得微微一怔,总觉得他此刻的状态有几分不同寻常的灼热与紧绷。
但今晚也是她筹谋已久的计划,不容有失,她也只能将这份疑惑暂时压下,顺从地依偎着他。
而在萧凛身后看着二人一举一动的杜锦欣,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精光。
二人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慕卿璃回头,只见那杜锦欣,竟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慕卿璃眼中瞬间褪去所有温柔,目光冰冷的扫过杜锦欣,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杜锦欣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一激灵,仿佛被冰水浇头,脚步生生顿住,心头骇然!
这位太子侧妃变脸的速度简直令人胆寒!
方才还是纯洁无害、依偎在太子怀中的小白兔,此刻的眼神却比最锋利的寒冰还要刺骨。
透出的冷冽威压甚至让她觉得比面对太子时更加窒息!
然而,宋昭华之前的叮嘱和自身攀附的野心如同附骨之蛆,让她强压下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背,只是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对着萧凛的背影道:
“太、太子殿下……小女,也忧心宋娘娘……能否……能否允小女随行……”
她不敢与慕卿璃对视,只得求助萧凛。
慕卿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讥诮弧度。
杜锦欣那点昭然若揭的心思,只要这蠢货不挡她的道,她懒得理会。但若敢算计到她头上……
她不介意让她成为下一个宋昭华。
萧凛根本就不欲理会她,对她的请求置若罔闻。
但是,对于不要脸的人来说,绝对是很会宽慰自己的。
此刻,杜锦欣心中的想法便是:太子不拒绝便是允许。
于是她便亦步亦趋的跟在萧凛身后。
更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也跑了过来,拉住了萧凛的衣角。
小瑄儿仰着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真切的担忧:
“父王,孩儿……孩儿也想去看看母妃,可以吗?”
慕卿璃心头一紧,正欲开口婉拒。
她深知接下来静室内可能上演的丑恶,实在不该让一个纯真的孩子目睹。
然而,萧凛已先一步俯身,宽厚的大掌牵起了儿子的小手,沉声道:
“好。”
帝王家的孩子其实是尤重孝道的。
孩子对自己母亲的关心与担忧,他是十分赞同与认可的,。
慕卿璃只能在心底轻叹一声,默默祈祷宋昭华今晚能存有一丝理智,不要用最不堪的方式彻底摧毁自己在儿子心中最后一点形象。
漪澜殿本就不大,从主殿到后方的静室,也只需穿过两道回廊,一个月洞门,不过半刻钟的光景。
此刻,回廊内外静得出奇。
既然是神医施展秘术需要“万籁俱寂”,慕卿璃早已不动声色地向福禄递了个眼神。
福禄是何等精明剔透之人,立刻心领神会,无声无息间便已用眼神和手势,让沿途所有侍立的宫人垂首屏息,噤若寒蝉。
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月亮早已被厚重的铅云彻底吞噬,不见丝毫踪影。
星子更是稀疏得可怜,在沉甸甸的天幕上苟延残喘。
空气凝滞,没有一丝风,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湿漉漉的闷热紧紧包裹着大地。
似乎在酝酿一场,足以涤荡一切的暴雨。
慕卿璃微微仰首,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苍穹,心中无声喟叹:是该下场大雨了。
已经有许久没有下雨了,若在这农耕为天的时代酿成旱灾,不知又有多少生灵涂炭……
思绪流转间,一行人已行至静室门前的院落中。
忽然间,一声一声凄厉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猛地从那扇紧闭的静室门扉后炸裂开来!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疯狂与歇斯底里的否认!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
宋昭华的声音完全扭曲变形,带着破音的嘶吼,穿透厚重的门板,狠狠砸在殿外每个人的心坎上。
“本宫怎么可能没有身孕?!本宫身孕已近两月!你……你是什么狗屁神医!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庸医!!
“本宫要将你千刀万剐!拖出去斩了!斩了!”
这话语,字字泣血,句句癫狂!
而那疯狂的否认与恶毒的诅咒,却又裹挟着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慌,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门外所有人的耳中,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萧凛的脚步,在听到第一声尖叫时便已猝然钉在原地!
当那“没有身孕”、的嘶吼清晰地灌入耳中时,他整个人如遭九天神雷当空劈落!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空白的错愕与震骇!
然而,这足以颠覆一切的惊骇,仅仅维持了一瞬!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接踵而至!
静室内,一个惊疑不定、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男声猛地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暴怒,却似乎还有顾忌,又刻意压低了嗓音。
因此听上去那声音就像指甲在铜镜上划过,带着让人头皮炸裂的刺耳:
“什么?!……根本没有孕脉?!腹中空空如也!”
这声音,如同困兽的咆哮,带着被愚弄至极的狂怒!
紧接着,那男声化作一声饱含着毁灭一切的杀意:
“贱人!你这毒妇!你竟敢……竟敢以这弥天大谎!竟然敢谎称怀孕……”
这声音, 不是别人!如今正在被通缉的乱臣贼子萧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