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松子后腿用力一蹬,发狂跃起,直直扑向正低头专注于补妆的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全然未防,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在腰侧,惊呼一声,脚下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电光石火间,聂慎儿清楚地看见,富察贵人身边那个名叫桑儿的贴身宫女,第一反应竟不是伸手去搀扶自家小主,而是快步向后躲闪了一下,让富察贵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贵人!”
“富察姐姐!”
场面瞬间大乱,惊叫声四起。
混乱之中,站在富察贵人斜对面的甄嬛不知为何,竟惊呼着飞扑出来,似是想要拉住富察贵人。
她身旁的淳常在吓得急忙伸手去拽甄嬛的衣袖,“莞姐姐小心!”
可甄嬛情急之下的冲势太猛,淳常在根本拉不住,两人拉扯间一同失去平衡,双双惊叫着跌倒在地。
而那肇事的松子一击得手后并未逃离,反而更加狂躁,竟又在倒地的淳常在脖颈上狠狠挠过,留下三道清晰的血痕,这才“喵呜”一声,敏捷地窜出人群,消失在花木深处。
“快!快传太医!”宜修“惊慌”的声音适时响起,她快步上前,指挥着早已吓傻的众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富察贵人到偏殿歇息!”
众妃和宫女们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涌上前,团团围住倒地的三人,半搀半扶,慌乱地将她们送往景仁宫偏殿。
偏殿内,富察贵人被安置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捂着腹部,一遍遍地哭喊着:“皇后娘娘……臣妾疼……好疼啊……”
宜修坐在床边,亲自拿着帕子替她擦拭额角的汗,安抚道:“太医很快就来了,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偏殿内一时纷乱如沸,众人的注意力皆被榻上哀吟不止的富察贵人吸引。
聂慎儿移至偏殿另一侧,甄嬛与淳常在双双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槿汐与苏兰一左一右陪着,皆是满面忧色。
聂慎儿快步上前,半弯下腰仔细打量二人,语气关切,“莞姐姐,淳妹妹,你们没事吧?方才怎会突然扑了出来?可吓坏我了。”
甄嬛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臂,惊魂未定,压低声音道:“陵容,方才并非我自己要扑出去,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你可记得当时我身后站的都有谁?”
聂慎儿眸光微敛,回忆着那一瞬间的混乱景象,缓声道:“当时人群拥挤,但我隐约记得,姐姐身后,似乎是曹贵人、欣常在,还有齐妃娘娘站得近些。”
甄嬛深吸一口气,眼底浮现一丝冷意,“欣常在素来与世无争,齐妃娘娘虽与我不甚亲近,却也不至于如此,看来,是曹贵人了……年贵人已然失势禁足,她竟还敢如此?”
聂慎儿温声劝慰,“莞姐姐暂且别动怒,眼下无凭无据,动气反而伤身。”
旁边的淳常在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趁无人留意她这边,偷偷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又不敢去碰脖颈上那三道火辣辣的抓痕,苦着一张小脸嘟囔,“莞姐姐,昭姐姐,我好疼啊……脖子疼,屁股也疼……”
聂慎儿见她颈项上那几道血痕颇深,渗着血珠,忙柔声道:“再忍忍,太医很快就到,先让人打盆干净的温水来,给你擦拭一下伤口,免得沾染了污秽,愈发不好。”
侍立在旁的苏兰福身一礼,“劳几位小主看顾我家小主,奴婢这就去打水。”
恰在此时,太医院院判章弥背着药箱,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可脚步却略显拖沓,朝着宜修的方向规规矩矩地行礼,“微臣章弥,参见皇后娘娘。”
待得了宜修示意,他才挪动脚步,走到富察贵人榻前。
剪秋放下床幔,拉出富察贵人一只手腕,盖上丝巾,章弥才三指并拢搭在了富察贵人的腕脉上。
他手指触及脉象不过片刻,脸色便是微微一变,这脉象流利圆滑,如盘走珠,分明是健康的喜脉,虽因方才摔倒受惊略有些急促,但根基沉稳,绝无小产之兆,这与他事先所得的交待截然不同。
章弥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抬眼,惶惑地看向站在床边的皇后宜修。
宜修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暗骂一声“不中用的东西”,不着痕迹地微一颔首,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富察贵人,即便无碍,也需让它“有碍”。
章弥接收到这眼神,心头狂跳,皇后娘娘这是要让他在汤药里动手脚啊!
他勉强定了定神,收回手,面色沉重地回禀:“皇后娘娘,富察小主摔倒之后,脉象不稳,胎气震动,且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微臣建议,应立即将贵人送回自己宫中静养,微臣再开上几副药方,这样再看一看能不能恢复胎气。”
宜修配合地露出焦急万分的神色,“既如此,那就快些去开药方,剪秋,立刻安排人,小心送富察贵人回怡性轩。”
剪秋刚叫了景仁宫的几个太监抬了担架进来,要将富察贵人挪上去,殿外却传来一声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竹息姑姑搀扶着太后,步履略显急促地走了进来。
殿内众人见状,纷纷蹲身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聂慎儿与槿汐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着甄嬛和淳常在起身,随众妃一同行礼。
太后抬手虚扶,“都起来吧。哀家一听说出事便赶了过来,富察贵人如何了?这急慌慌的,是要将人挪到哪里去?”
宜修恭敬地解释道:“章太医已瞧过了,开了安胎药,说是富察贵人需得送回自己宫里静养更为妥当。”
太后眉头紧蹙,不赞同地道:“胡闹!这般挪来挪去,叫那么多宫女太监瞧着,成何体统?富察贵人腹中龙嗣何等要紧,章弥岂可如此轻率论断?”
她侧首吩咐竹息,“竹息,你去太医院再多请几位太医过来,一同给富察贵人会诊,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宜修暗叫一声糟,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得强笑着应“是”,同时飞快地给侍立在门边的绘春递了个眼色。
绘春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急着去寻章弥递话,让他莫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