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鸢又指了指案几上冒着热气的两只陶碗,“桌上有刚煮好的姜汤,你们快趁热喝了吧,驱驱寒气。”
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尽了,安陵容只得无奈一笑,和窦漪房一起走到桌边。
她捧着陶碗,打趣道:“姐姐,雪鸢和你这一去月余,口齿都比以往伶俐了。”
窦漪房吹了吹碗沿的热气,“她是见到了莫大娘,心里高兴,话自然就多了些。”
安陵容放下空碗,“那姐姐可有见到你舅母?”
窦漪房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她摩挲着温热的碗壁,缓缓道:“我没能见到舅母本人,但雪鸢去见莫大娘时,特意帮我问了。
舅母她……如今深得皇后娘娘信任,常陪伴在娘娘左右,过得很好。”
安陵容了然地点点头,“这倒也是她的造化了,只是皇后娘娘她……如今已是太后娘娘了。”
提及张嫣,窦漪房眼底浮起几分怜惜与怅惘,“在大殿上,我远远看了嫣儿一眼。她穿着太后的朝服,小小的人儿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看起来不似以往那般无忧无虑地开心了,性子也沉静内敛了许多,像是长大了。”
安陵容回想起那个缠着她和窦漪房叫姐姐的小女孩,一时恍如隔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从前有姐姐和陛下真心实意地疼她护她,在她看来,姐姐和陛下双双‘辞世’,对她的打击肯定很大。”
窦漪房轻叹一声,“是啊,但愿舅母能哄得她开心些。”
安陵容继续问道:“姐姐此去长安,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窦漪房摇了摇头,“多数时间我都是陪殿下在驿馆装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没有单独召见我。
这一行虽然腥风血雨,但因为有慎儿你出的主意,姐姐一直安好。真是多亏了我的小慎儿,不然姐姐只怕就是下一个齐王后了。”
“姐姐没事就好。”安陵容心头巨石落地,站起身来,“姐姐和雪鸢一路车马劳顿,定是乏了。
姐姐还跑去少府接我,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我去煮些舒筋活络的药汤来,给你们泡泡脚,解解乏。”
窦漪房跟着站了起来,想拦住她,“那么长时间不见慎儿,姐姐也很想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当然就是想去见你了。
你在少府忙了一天,就别再忙活了,仔细累着。”
“我不累。”安陵容将窦漪房按回坐榻上,又对莫雪鸢道,“雪鸢,你看着姐姐,不许她再起身。”
说罢,不等两人再劝,她便脚步匆匆地转进了小厨房。
殿内,窦漪房与莫雪鸢对视一眼,看着那道消失在门帘后的纤细背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温暖之色,相视一笑。
【汉宫熬夜党:我说什么来着?沈碧君真是个人才!】
【云陵cp粉:真的好甜啊!一路上的担心害怕她们一句都没有多说,只要对方没事就好!】
【漪房今天宠妹了吗:漪房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接陵容,陵容也记挂着姐姐和雪鸢,你们三个要永远这样好下去!】
【代王保护协会:无人在意的角落,刘恒人呢?那个七日散多吃了一帖真的没问题吗?】
天幕右侧,西苑瀛台。
御辇稳稳落地,雍正率先踏下,他回身朝辇上的聂慎儿伸出手。
聂慎儿将手放进他掌心,借力下辇,走到他身边,懂事地开口:“皇上,廷试乃国之重典,臣妾不便随侍在侧,不如就在这附近随便寻个清净的地方歇歇脚,等您结束可好?”
雍正环顾四周,问向躬身侍立的苏培盛:“苏培盛,这西苑除了瀛台正殿,还有哪里是打扫好的,能让昭贵人暂待片刻?”
苏培盛脸上浮现出惶恐与自责,腰弯得更低,“皇上,奴才有罪。
因着往年皇上您来西苑,都只到瀛台,且主持完廷试便回了,奴才就只吩咐了他们打扫瀛台,旁的地方一时之间只怕昭贵人不好落脚。”
雍正眉头微蹙,却也知此事确属临时起意,怪不得苏培盛。
他略一沉吟,“事发突然,也怪不得你。既如此,昭卿就随朕进瀛台,在偏殿等候吧。”
聂慎儿乖巧恭顺地屈膝谢恩,“谢皇上恩典。”
雍正牵着她,走到瀛台偏殿门口,便松了手,要去正殿召见几位即将与他一同见证今科廷试的大臣们。
苏培盛正欲跟上,就听雍正道:“苏培盛,你去让人给昭贵人备好茶水点心,安排妥当了再过来。”
“嗻!”苏培盛应下。
等雍正的背影消失,聂慎儿轻声道:“劳烦苏公公,一定要把我跟着皇上来了瀛台的消息泄露出去,尤其是要让年羹尧知道。”
苏培盛颔首,“小主放心。”
他特意掐着时间,等以年羹尧为首的几位大臣进了瀛台,才唤过两个端着茶水点心的小太监不紧不慢地朝着偏殿走去,恰好与年羹尧一行人相遇。
那些糕点是江南制式,一看便是女子喜欢的。
“苏公公!”年羹尧半点不客气地叫住他,“这是要给谁送点心去啊?”
他身后几位大臣也停下脚步,面露好奇。
苏培盛对着年羹尧堆起十二分的恭敬笑容,微微躬身,“哎哟,奴才给年大将军请安。
回大将军的话,这点心是送去偏殿,给里头候着的昭贵人用的。”
年羹尧浓眉一挑,大为不悦,语气咄咄逼人,“昭贵人?她一个小小的贵人,也能陪皇上来瀛台?”
苏培盛摊了摊手,一副身不由己的无奈模样,“谁说不是呢?
年大将军,依奴才看,就算要随圣驾前来观礼,论位分、论体统,那也该是华妃娘娘才当得起如此荣宠不是?
可……皇上的心意,奴才怎么能揣度得到,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您还是快些进去吧,皇上正等您呢。”
年羹尧面色更沉,鼻中重重哼了一声,拂袖道,“荒唐!”
他不再理会苏培盛,大步流星地朝着正殿走去,脚步急切,颇有些怒气冲冲的味道,将几位同僚都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