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带上。
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像惊雷一样在楚灵耳边炸开。
他整个人还僵在墙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纸，似乎还能感觉到刚才墨予白靠近时那股灼人的温度。
重新追求他？
这四个字像魔咒，在他脑子里疯狂盘旋，搅得他天翻地覆。
楚灵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杯牛奶上，热气已经散尽，和他此刻混乱的心一样，不上不下地悬着。
他走过去，指尖碰了一下玻璃杯壁，凉的。
墨予白的道歉，那个九十度的鞠躬，还有最后那句近乎卑微的请求……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是真的吗？还是说，这只是那个男人又一个更高明的、玩弄人心的把戏？
楚灵不敢信，也不能信。
那些被当成垃圾一样丢进保安部的羞辱，在地下车库拖地时刺骨的寒意，还有在酒店里被撕开衣服时的恐惧和绝望……每一幕都像烙铁，深深地刻在他的骨头上。
一句“对不起”，一个鞠躬，就想让他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凭什么！
“疯了！”
楚灵低骂一声，一头栽进柔软的被子里，用枕头死死蒙住自己的脑袋。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无数个屈辱的片段和墨予白那张写满偏执的脸在梦里交替出现，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酷刑。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浑浑噩噩地起了床。
推开房门，楼下传来轻微的刀叉碰撞声。
楚灵脚步一顿，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
餐厅里，墨予白已经坐在了那里。他没穿往日那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黑色西装，而是换了一套米白色的休闲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削弱了他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场，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温和。
听到动静，墨予白抬起头。
四目相对，楚灵下意识地想缩回去，对方却已经站起身，快步走到楼梯口。
“醒了？昨晚睡得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
“……还行。”楚灵含糊地应了一声，错开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走下楼。
墨予白很自然地替他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一个再体贴不过的动作。
楚灵僵硬地坐下。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中西合璧，精致得像艺术品。而他面前，赫然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笼刚出炉的小笼包，还有一杯……温热的豆浆。
楚灵愣住了。他记得很清楚，墨家的早餐标配，永远是黑咖啡和煎蛋。
“管家新学的，你尝尝。”墨予白指了指那杯豆浆，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楚灵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豆香醇厚，甜度也正好，是他最习惯的口味。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墨予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平静地开口。
“你喜欢喝豆浆，不喜欢牛奶。爱吃辣，但胃不好，早上得喝粥养着。还有，你不吃香菜，不吃葱，也不吃蒜。”
他每说一句，楚灵的脸色就沉一分。
当他说完，楚灵手里的勺子“啪”的一声掉进碗里，溅起点点粥汤。
“你调查我？”楚灵抬起头，声音冷了下来。
“我……”墨予白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耳根竟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我只是看了你的入职体检报告和员工档案。”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楚灵气得发笑。
“墨总，你管这个叫‘追求’？这他妈叫侵犯隐私！”
“我……”墨予白彻底卡壳了，他一个在商场上说一不二的总裁，此刻面对楚灵的怒火，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看着他这副笨拙的样子，楚灵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他捡起勺子，低头默默喝粥，不再说话。
墨予白见他没再发火，暗暗松了口气，把自己盘子里一块煎得外焦里嫩的培根，小心翼翼地夹进了楚灵的碗里。
“多吃点，你太瘦了。”
一顿气氛诡异的早餐吃完，墨予白开车送楚灵去上班。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楚灵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伸手就要去解安全带。
“等等。”墨予白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楚灵动作一顿，警惕地回头。
下一秒，墨予白高大的身躯倾了过来。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气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楚灵呼吸一窒，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后背死死抵在了冰冷的车门上。
“你……你要干嘛！”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墨予白没说话，只是伸长手臂，越过他，打开了他这边的储物格。
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粉蓝相间的保温杯。
他不由分说地把那个画风清奇的保温杯塞进楚灵怀里。
“里面是红枣枸杞茶，养胃的。中午记得喝。”
楚灵：“……”
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板正的西装，再看看怀里这个少女心爆棚的保温杯，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就是霸总的追人方式？送老年养生茶？
“还有这个。”墨予白又像变戏法一样，从后座拎过来一个牛皮纸袋，塞给他，“零食。下午饿了吃，不准再碰那些薯片饼干。”
楚灵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分装好的坚果、酸奶、风干水果……健康得令人发指。
“墨总。”楚灵终于忍无可忍，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你确定你是在追我，不是在带孙子吗？”
“……”墨予白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
他伸手，似乎想学着偶像剧里那样，揉揉楚灵的头发。
楚灵下意识一躲，他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最后只是轻轻落在楚灵的肩上，拍了拍。
“乖，去上班。”
楚灵抱着一堆“老年养生套餐”，红着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一走进墨氏集团的大厅，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他怀里那个粉蓝色的保温杯上，表情一言难尽。
“天呐，那不是楚灵吗？他手里拿的……是墨总的杯子？”
“怎么可能！墨总会用这么……可爱的杯子？”
“你们懂什么，这叫反差萌！我磕到了！”
楚灵无视那些窃窃私语，硬着头皮，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走到了项目部的门口。
刚打完卡，手机就“嗡”地震动了一下。
是墨予白发来的消息。
【中午一起吃饭。】
霸道，简洁，不容置喙。
楚灵撇了撇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不去。】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三秒，新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食堂三楼，新开了一家川菜馆，我包场了。】
【……】
楚灵被他的无耻噎了一下，回敬了几个字。
【墨总好大的官威。】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就在楚灵以为他终于放弃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
【你再拒绝，我就让秦助理在公司大群里发通知，‘诚邀总裁家属楚灵先生共进午餐’，你自己选。】
“砰！”
楚灵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个混蛋！无赖！
说好的“追求”呢？怎么又变回了原来的强权威胁模式！
他手指用力，几乎要把屏幕戳碎。
【墨予白，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这一次，墨予白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那条消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却让楚灵的脸颊，在一瞬间，烧得滚烫。
【面对喜欢的人，我正常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