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抽离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轻微眩晕。鼻腔里萦绕的不再是蛮荒王朝的尘土与血腥,而是一种淡淡的、清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钢琴烤漆和旧乐谱特有的味道。
苏念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粗犷的石殿,而是一间布置得简洁却处处透着格调的办公室。米白色的墙壁,原木色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心理学书籍和档案盒,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苹果电脑和一盆绿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现代世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合体的浅灰色职业套装,剪裁利落,面料舒适。手腕上没有了赫连决留下的力度痕迹,皮肤光洁。只有脑海中尚未完全平息的、属于奴隶王赫连决那最后一声嘶吼般的“等我……”,提醒着她上一个世界的惊心动魄。
【传送完成!欢迎来到卷六:《双重人格的钢琴家》!】088活泼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回到熟悉环境的雀跃,【现代世界!本系统终于可以畅快联网刷剧……呃不是,是高效辅助宿主了!】
苏念没有理会系统的贫嘴,她迅速环顾四周,接收着088同步传输过来的本世界背景和身份信息。
世界背景: 现代都市,音乐圈层。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后却充斥着资本博弈、资源争夺与不为人知的隐秘。
苏念身份: 海归心理学硕士,受聘于国内顶尖心理诊所,被临时指派担任天才钢琴家谢沉的临时生活助理兼心理观察员。原主因无法忍受谢沉的古怪脾气和前几任助理的“悲惨”遭遇而借故请假,由她顶替。
核心任务: 接近谢沉,了解其双重人格成因,引导主人格(谢沉)与副人格(??)达成和解与融合,治愈其童年创伤。
任务难点: 谢沉的主人格温润脆弱,极度依赖;副人格狂躁霸道,占有欲极强。两个人格意识不完全互通,但都对“苏念”这个名字及灵魂气息有潜在反应(受前几个世界碎片影响)。需要同时取得两个人格的信任,并平衡他们之间因“苏念”而可能爆发的激烈冲突。
【宿主,资料传输完毕。你的第一个任务:在今晚谢沉的城市音乐会结束后,安全将他送回公寓,并初步建立联系。】088发布指令,【温馨提示:根据前几任助理的血泪控诉,谢沉老师可能在演出后进入一种……呃,比较难以预测的状态。请务必小心。】
苏念揉了揉眉心。从执掌半壁江山的王后,变成需要小心翼翼照顾脾气古怪艺术家的助理,这落差有点大。但……钢琴家?双重人格?这组合听起来就充满了挑战和……悬疑感。
她走到办公室的穿衣镜前,镜中的女子容颜清丽,带着几分书卷气,眼神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坚韧。很好,这个身份和外表,很适合进行观察和接近。
根据日程安排,苏念需要提前到音乐会现场——城市音乐厅,进行对接和准备工作。
音乐厅后台忙碌而有序。工作人员行色匆匆,调试设备的,管理服装的,核对流程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临战前的紧张感。
苏念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了属于谢沉的独立休息室门外。门上贴着他的名字,还有一个简单的音符标志。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而略带一丝疲惫的男声:“请进。”
苏念推门而入。
休息室很宽敞,灯光柔和。一个穿着定制演出礼服的年轻男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正低头看着摊开在膝盖上的乐谱。他侧脸线条优美流畅,鼻梁高挺,睫毛长而密,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安静而纯粹的艺术气息,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就是谢沉的主人格。那个资料里描述的,温润、敏感、极易紧张,却又在钢琴前拥有绝对掌控力的天才。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念的心脏莫名一跳。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清澈的浅褐色,像上好的琥珀。但此刻,这双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在看到苏念的瞬间,那紧张似乎缓解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浅浅的、带着善意的疑惑。
“你是……”他开口,声音温和悦耳。
“谢先生您好,我是苏念,陈医生安排来接替李助理的临时助理。”苏念露出一个职业化的、令人安心的微笑,递上自己的工作证,“今晚由我负责您演出前后的相关事宜。”
“苏念……”谢沉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但随即又舒展开,对她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麻烦你了,苏助理。我……我有点紧张。”
他的态度很礼貌,甚至有些客气,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敏感和距离感。但苏念敏锐地捕捉到,在她报出名字时,他眼神那一瞬间的细微波动。他果然对“苏念”有潜在反应。
“这是您的首次大型个人音乐会,紧张是正常的。”苏念语气平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相信您的实力。我会一直在后台,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谢沉点了点头,目光又重新落回乐谱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琴键的节奏,显然又沉浸到了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苏念没有打扰他,安静地退到一旁,开始熟悉休息室的环境和演出流程表。她注意到,谢沉手边放着一杯水,但几乎没有动过。他的指尖偶尔会微微颤抖。
温润,脆弱,容易紧张。这是主人公谢沉给她的第一印象。
晚上八点,音乐会准时开始。
苏念站在舞台侧面的帷幕后,能清晰地看到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也能看到舞台中央,被聚光灯笼罩的谢沉。
当他坐在那架斯坦威钢琴前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紧张和腼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专注和自信。他的背脊挺直,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巴赫的严谨,肖邦的诗意,李斯特的狂放……各种高难度的曲目在他指尖流淌而出,时而如溪水潺潺,时而如暴雨倾盆。音乐厅内鸦雀无声,只有磅礴或细腻的琴声征服着每一位听众的耳朵。
苏念不得不承认,舞台上的谢沉,魅力惊人。他仿佛就是为了钢琴而生,音乐是他与世界沟通的唯一语言。
【宿主,检测到目标人物在演奏时,精神波动异常活跃,但主人格占据绝对主导。】088实时汇报着,【灵魂碎片共鸣强度……中等偏上。他确实是你家那位没错,虽然……切成了两半。】
演出接近尾声,最后一首压轴曲目是谢沉自己创作的《光影奏鸣曲》。乐曲前半段充满了光明与希望,如同晨曦穿透云层,后半段却急转直下,充满了挣扎、冲突与不安,仿佛光与影在激烈搏斗。
当谢沉弹奏到最激烈、最黑暗的乐章时,苏念明显看到,他按在琴键上的手指力度陡然加大,手背青筋暴起,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表情不再是纯粹的沉浸,而是带上了一种隐忍的痛苦,甚至……有一丝扭曲。
就在这时,088突然发出警报:【警告!检测到副人格意识活跃度急剧升高!有强行切换的迹象!宿主小心!】
苏念心头一凛!难道演出时的极致情绪投入,会刺激副人格的出现?
最后一个沉重的和弦被狠狠砸下,音响发出巨大的轰鸣,余音在音乐厅内回荡。掌声如同雷动,瞬间爆发!
谢沉维持着结束的姿势,低垂着头,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将那细微的颤抖无限放大。
掌声持续不断,观众们起身欢呼。但谢沉迟迟没有起身谢幕。
舞台总监有些着急,示意苏念上去看看。
苏念快步走上舞台,来到钢琴边,轻声唤道:“谢先生?演出结束了,该谢幕了。”
谢沉缓缓抬起头。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苏念对上了一双眼睛——与之前温润的浅褐色截然不同!这双眼睛颜色更深,近乎墨黑,里面翻涌着未散的狂躁、戾气,以及一种……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他勾唇一笑,那笑容与他平日腼腆的样子天差地别,带着邪气和肆无忌惮。
“谢幕?”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磁性,却带着冰冷的质感,“一群吵嚷的蝼蚁,也配?”
苏念心中警铃大作!
四副人格!在演出结束、精神最松懈也最亢奋的时刻,他出来了!
“你不是谢沉。”苏念保持着镇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哦?”副人格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念,目光毫不客气地从她的脸扫到全身,带着露骨的审视和占有欲,“新来的小助理?倒是比之前那些木头顺眼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个废物?”
他口中的“废物”,显然指的是主人格。
台下观众的掌声和欢呼还在继续,夹杂着一些疑惑的议论。舞台灯光灼热,烤得人皮肤发烫。
苏念知道,必须尽快控制住局面。
“无论你是谁,现在是工作场合。”苏念迎着他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语气不容置疑,“完成你该完成的流程,这是对观众,也是对‘谢沉’这个身份的尊重。”
副人格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更浓的兴趣和……征服欲。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苏念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手指冰凉,与赫连决那滚烫的触感完全不同,却同样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尊重?”他低笑,凑近苏念,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蛊惑与威胁,“对我来说,只有想不想,没有该不该。”
他拉着苏念的手,强行带着她,面向台下乌泱泱的观众,敷衍地鞠了一躬。然后,不等掌声停歇,便拽着苏念,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后台。
他的步伐很快,带着一股躁郁的火气。所过之处,工作人员纷纷避让,脸上带着畏惧。
苏念被他紧紧拽着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不稳定气息。狂躁,独占,充满攻击性。这就是副人格。
回到休息室,副人格猛地甩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他松开苏念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他转过身,背对着苏念,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努力平复体内奔涌的负面情绪。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刚才的暴戾,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孤寂。
“你叫苏念?”他问,没有回头。
“是。”苏念揉着手腕,冷静地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那个废物……他很喜欢你。”
苏念一怔。
他猛地转过身,墨黑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里面充满了矛盾与偏执:
“但是,我不允许。”
“你是我的。”
(第125章 完)
---
下章预告: 副人格的独占宣言意味着什么?主人公何时会回归?谢沉童年创伤的线索隐藏在哪里?音乐圈光鲜背后的阴影又是什么?苏念将如何周旋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之间,开启新的治愈之旅?双重人格的钢琴家,他的世界,远比舞台更加复杂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