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呼唤我。”
谢沉低哑的声音混杂在场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窜过苏念的脊背。胜利的喜悦瞬间被这股寒意冲散,她反手握紧他冰凉汗湿的手,力道坚定。
“先离开这里。”苏念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台下那片昏暗的、如同噬人深渊的观众席。聚光灯太过耀眼,反而将台下衬得愈发诡谲难测。
谢沉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灵魂深处那阵因陌生共鸣而产生的悸动与排斥,任由苏念牵着他,跟随队员们走向后台。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只有紧贴着他的苏念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回到嘈杂却相对封闭的后台休息室,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谢沉才仿佛卸下了一层重担,略显脱力地靠在墙边,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沉哥,没事吧?脸色这么差?”胖猴凑过来,担心地问。赢了比赛还这副样子,太反常了。
“没事,有点累。”谢沉哑声敷衍,眼神却下意识地追寻着苏念的身影,直到她拿着瓶水走到他面前,他才仿佛找到了锚点,目光牢牢锁住她。
苏念将水递给他,对围过来的队友和工作人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他可能有点低血糖,加上刚才比赛精神太集中了。休息一下就好。”她自然地侧身,挡住了大部分投向谢沉的探究目光。
王经理见状,虽然觉得谢沉的反应有点奇怪,但赢下开门红以及苏念稳妥的处理让他心情大好,便挥挥手道:“行行行,都别围着了!让Shen好好休息!准备一下,等会儿还有个群访。”
众人散去,休息室的角落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沉没有喝水,只是拧开瓶盖又拧上,反复几次,泄露着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他抬起头,看向苏念,眼底带着未散的惊悸和一丝迷茫:“念念,刚才……那不是错觉。”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寻求确认的迫切,“有什么东西……在试图连接我的……力量。”
他无法具体描述那种感觉,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冷的丝线,穿透喧嚣的人群和明亮的灯光,精准地搭在了他灵魂中属于星辰本源的那根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带来的不是舒适,而是一种被亵渎、被窥探的恶心感,以及一种……源自同源的、无法抗拒的牵引。
苏念心沉了下去。果然!“星骸”的手段比她想象的更诡异,他们似乎能直接针对谢沉灵魂碎片的本源力量做文章。这不再是简单的监视或破坏,而是更本质层面的干扰和……引诱?
“别怕。”苏念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将自身的冰魄之力化作最温和的气息,透过相贴的皮肤缓缓渡了过去,如同清泉流过焦土,试图抚平他力量的躁动,“有我在,它影响不了你。”
冰凉的触感带着安抚灵魂的奇异效力,谢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反手将苏念的手攥得更紧,仿佛这是他在汹涌暗流中唯一的浮木。他将额头抵上她的肩膀,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闷闷地低语:“嗯。你在就好。”
接下来的群访和后续活动,谢沉都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虽然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回答问题时言简意赅,但目光总会时不时地飘向苏念,或者带着不易察觉的锐利扫过人群和角落。只有紧紧挨着苏念,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和那缕若有若无的冰莲气息时,他眼底深处的那丝不安才会被强行压下。
苏念则扮演着完美的搭档角色,落落大方,应对得体,巧妙地接过一些谢沉不想回答的问题,同时不着痕迹地隔开所有过于靠近他的人群。她像一道无声的屏障,将外界可能的窥探与干扰都阻挡在外。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
赢下比赛的兴奋感逐渐消退,尤其是战胜了林祁所在的tG,队员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基地里弥漫着轻松欢快的气氛。王经理大手一挥,点了丰盛的夜宵犒劳大家。
餐厅里熙熙攘攘,谢沉却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便以“累了”为由,拉着苏念先行离开了喧闹的餐厅。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念进了她的房间。门一关上,外面世界的喧嚣便被隔绝,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谢沉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他走到窗边,沉默地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背影在微光中显得有些孤寂和紧绷。
苏念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那种感觉……很熟悉。”良久,谢沉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困惑,“像是在哪里感受过……很久以前。”
苏念心中一动,试探性地轻声问道:“是……像我们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世界’里的感觉吗?”
谢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眸深邃如同古井,里面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关于其他“世界”的记忆是破碎的、模糊的,如同隔着一层浓雾,但某些强烈的感受却烙印在灵魂深处。
“……有点像,但又不一样。”他斟酌着词语,眉头紧锁,“更冰冷,更……充满掠夺性。”他抬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是星辰之力汇聚的核心,“它想……把它拉走。”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仿佛身体里最重要的部分即将被剥离。他猛地转身,将苏念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念念,别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
他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未知的威胁,体内不受控制的力量共鸣,都加剧了他对“失去”苏念的恐惧。这种恐惧超越了一切,甚至暂时压过了对那诡异呼唤的探究。
苏念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灵魂深处传来的、如同溺水者般的恐慌。她抬起手,一下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野兽。
“我不会离开。”她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我说过,我们会一起拿到冠军。在那之前,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包括那个藏头露尾的“星骸”。
接下来的几天,NF战队势如破竹,接连拿下比赛胜利。“沉寂”组合的名声越来越响,他们之间那种近乎心电感应的默契成为了联盟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吸粉无数。
然而,苏念和谢沉的警惕并未放松。
苏念让088加大了在网络和基地内部的监控力度,试图找出任何与“星骸”相关的蛛丝马迹。同时,她也在不断尝试,如何在这个规则压制下的世界,更有效地运用冰魄之力,不仅仅是为了游戏,更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超出现实的威胁。
她发现,虽然无法直接施展冰系法术,但将冰魄之力极度凝练,附着在指尖或武器(比如鼠标?)上,可以在瞬间爆发出极强的精准度和稳定性,甚至能产生一丝微弱的、干扰电子信号或者低等能量体的效果。这或许……会是个突破口。
谢沉则似乎在默默与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对抗。他训练得更加刻苦,仿佛想用高强度的比赛和操作来消耗、或者说“驯服”那不时想要挣脱控制的星辰之力。他黏着苏念的时间也更长了,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训练、吃饭、甚至苏念去洗手间,他都要等在门口,仿佛只有视线范围内有她,才能确认她是安全的,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极致的依赖,偶尔会让苏念感到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被全然信任和需要的感觉。她开始主动调整自己的节奏去适应他,在他情绪焦躁时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训练疲惫时递上一杯温水,在他夜里被噩梦惊醒时(虽然他不说,但苏念能通过连接感受到那瞬间的惊悸)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再次入睡。
他们的关系,在这种共同面对压力和威胁的过程中,悄然发生着变化。少了最初任务式的算计,多了真心实意的疼惜与守护。
这天,NF即将迎来一场硬仗,对手是同样拥有顶级下路组合的强队。比赛前夜,谢沉显得格外沉默。
深夜,苏念刚准备睡下,房门被轻轻敲响。
她打开门,谢沉穿着睡衣站在外面,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似乎是刚洗完澡。他手里抱着自己的枕头,眼神有些游移,耳根泛着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低得像蚊蚋:
“……我能不能,今晚睡这里?”
他顿了顿,像是怕被拒绝,又飞快地补充道:“我打地铺就行。”
苏念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脆弱模样,哪里还有半点“狼王”的威风,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她侧身让开门口,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进来吧。床够大。”
谢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辰。他抱着枕头,几乎是蹿进了房间,动作敏捷得不像话。
最终他也没有打地铺,而是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与苏念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但没过多久,在苏念半梦半醒之间,便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躯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然后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如同幼兽般的喟叹。
苏念没有动,任由他抱着。他的怀抱温暖而踏实,带着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还有一种让她安心的、属于谢沉独有的味道。
黑暗中,她能听到他逐渐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灵魂连接传来的,不再是焦躁不安的波动,而是一种如同回到港湾般的宁静与依赖。
看来,今晚他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苏念也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最深时,苏念颈间那枚一直安静的星辰冰雪胸针,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绝不容忽视的刺痛感!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谢沉,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绷紧,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带着痛苦意味的低吟。
苏念瞬间惊醒!
她猛地看向窗口——那里,原本被窗帘遮挡的窗外夜空中,一颗异常明亮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星辰”,正透过窗帘的缝隙,将一束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光斑,精准地投射在谢沉的眉心!
那光斑如同活物,正试图缓缓渗透进去!
而谢沉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本能地更加抱紧了苏念,仿佛在抵御无形的侵害。
苏念瞳孔骤缩,冰魄之力瞬间凝聚于指尖!
(第93章 完)